從萬聖節以後的天氣似乎就一直不太好,氣溫逐漸降低,天氣也變得越來越糟糕。雖然蘇格蘭的天氣一年到頭就沒幾天是晴朗的,但這段時間隻能說是特別的糟糕,狂風、暴雨、冰雪幾乎都沒怎麼消停過。
到了十二月,鋪天蓋地的大雪幾乎把整個霍格沃茨城堡埋藏起來,一夜風雪過後,未被清掃過的積雪能夠淹沒人的膝蓋。從畫家的視角來看,這是一幅凝重的風景:深灰色的天空,冷色調的城堡,遍地是寂靜內斂的黑白灰,惟有草藥溫室與禁林綴了點其他色彩。
又是以一個黑雲密布的早晨開啟新的一天,烏雲翻卷滾騰,雷電轟隆鳴響,狂風嗚咽著從窗戶縫隙漏進,可預見接下來的雨勢將會極其滂沱。這般天色給整個天地塗上了一層朦朧的陰影,窗外,光禿禿的樹枝在大風裏張牙舞爪地擺出陰森姿勢,更遠的是靜謐幽森的雪綠色森林如海浪般傾斜翻湧。
輕輕的嘩啦聲,灰暗的天色被粉藍色窗簾嚴密擋住了,德文望著年輕女教師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同時用魔杖無聲點亮了懸掛在牆壁上的一個大枝燭台,讓房間裏的光線更明亮通透點。
雖然這位教授不用魔法來拉攏窗簾顯得有點多餘,但她的動作是那般隨意慵懶而漫不經心,就好像一切都很合理正常,至少德文並未感到任何奇怪,那雙銀灰色眼眸正認真關注著女副校長從自己辦公桌右手邊的一個抽屜裏取出兩本書,與從附近的書架漂來的幾本書一起疊放在桌上。德文在最上麵的純白色書籍封麵看到了它的名字:WitchHuntinginSouthwesternGermany,1562—1684(1562—1684年發生在德國西南部的獵捕女巫運動)。
德文·卡羅爾是霍格沃茨格蘭芬多學院的一年級新生,一個黑發灰眸的秀氣男孩,父母都是巫師。他出生於英格蘭德文郡的一個麻瓜和巫師社區混居的小村莊,奧特裏—聖卡奇波爾。由此,德文對霍格沃茨現在的風雲人物並不陌生,因為韋斯萊一家和洛夫古德一家也住在那個小村裏,隻不過卡羅爾一家之前很少跟他們交往而已。
一切的變化要從今年六月說起。阿不思·鄧布利多死了,英國魔法界的定海神針倒塌了,魔法部很快就換了個部長,又迅速出台一係列純血至上的政令,哈利·波特成了頭號不良分子,因為魔法部指控他涉嫌謀殺阿不思·鄧布利多。到了現在,抓住哈利·波特並拿到他的魔杖的賞金已經上漲到了10萬加隆。
德文和他的父母有段時間被政府的通緝令說服了,曾一度驚詫地認識到原來哈利·波特竟會是那樣的有一顆毛心髒的人。但他們很快就得知了真相,因為他們在八月一號被邀請參與舉辦在陋居的一場婚禮。韋斯萊家族比普通人知道更多精準信息,信誓旦旦地對賓客們保證哈利絕不是那種殘酷人物,更多的名流和可靠人物佐證了韋斯萊一家人的話,並緊張地給出了一個名字,那個真正殺死鄧布利多的凶手。
她看起來真的不像是個劊子手。德文暗自想,看著羅蘭教授一邊輕聲咳嗽一邊翻開書籍,雙肩上的銀灰鬥篷微微起伏著。她的身形很纖瘦、羸弱,臉色蒼白得像一塊精美的不可輕觸的大理石,神情滿是掩不住的疲倦與病弱。然而沒有人會小瞧她的力量,魔法能力、權勢、聲名,她樣樣都達到了普通人一輩子都不能企及的境界。
楚汐·羅蘭,一個斯萊特林出身的優秀畢業生,短短兩個月,她的地位與權勢就像是坐了火弩(HX)箭般飛速升騰,他人望塵莫及。且不論魔法部的那些職位,僅僅霍格沃茨副校長這一位置,就被這位牢牢地攥在手裏,誰都無法動搖。
在入學前,已得知那一晚真相的德文,從《預言家日報》中知道了霍格沃茨的崗位調動信息,曾想過這位新老師大概會是一個傲慢強勢的行動如風雷般猛烈迅速的女食死徒,而且手段殘忍、言語尖銳。會抱有這樣的想法不能把原因全歸咎於德文的不諳世事,因為他以前從報紙、雜誌、廣播等渠道獲得的食死徒信息無一不是滿手血腥、殺人如麻的,還有那個最可怖的最令人恐懼的黑魔標記——象征至少有一戶人家慘死,那些人的暴行令全英國大半巫師無比畏懼、驚恐,連那個人的名字都不敢直接喊出口,即使現在有不少人對英國魔法部的現狀心知肚明,但更多人仍在自欺欺人。大概,隻要他不公開出麵,大家就都當現在是魔法部權力過渡的特殊時期。
具有如此威懾力的背景,因為她從未公開過一張正麵照片或畫像,之前沒有接觸過楚汐·羅蘭的人,根本不會把眼前這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優雅女子跟劊子手這單詞聯係起來。把血淋淋的東西跟她放在一起實在太過褻瀆佳人,一種可恥的玷汙行為。
“卡羅爾先生,”楚汐終於開口,她的聲音輕柔、緩慢,聲調帶著掩飾不住的虛弱感,“你剛才的問題是——”
“巫師的文化、語言、風俗習慣等事物會不會影響到麻瓜界。”德文很快接上她的話,說話語速有些急切,“其實,教授,我還有很多問題——麻瓜界會不會影響到巫師界,如果那群麻瓜真的會製造那些比‘槍’還要厲害的武器——我從那些書裏看到了——我不是在質疑你的課程內容——”
“我知道。慢慢來,卡羅爾先生。”楚汐微微笑著,並用魔杖點了點桌麵。一杯南瓜汁、一杯茉莉花茶應聲出現在木桌上。她把南瓜汁推給卡羅爾,自己慢抿了一口花茶,繼續說道:“我很樂意看到學生們來請教知識,或者與我探討觀點,這也是教師的責任之一。我知道你現在心裏有很多疑問,也許有些問題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但我很願意跟你聊一聊,或許還能讓我借此機會改進課程細節,那就是輪到我來感謝你了。”
“抱歉…我剛才可能有點急迫。”德文道歉,同時難掩好奇地看著楚汐手裏的飲料。
水藍色眼睛若有所得地望向黃澄澄的南瓜汁。“不喜歡南瓜汁?一杯蜂蜜茶會更好?卡羅爾先生,我們接下來可能會用不少時間來探討問題。”
“不,其實我愛喝南瓜汁。”德文忙舉起那杯南瓜汁,喝了幾口。
等德文·卡羅爾大致平息心情後,楚汐坐直身子,推開了左手邊的幾本書籍,雙手交合放在桌上。大概是她的神情細微變化,讓德文隱隱意識到接下來的對話內容偏向嚴肅正式,他同樣認真地挺直了自己的身板,抬頭與藍眸對視。
“首先,巫師界會不會影響到麻瓜界,我的答案是——是的,在1689年前巫師界一直在深切影響著麻瓜界。1692年後,巫師界幾乎徹底與麻瓜界隔絕,此後,巫師界對麻瓜界就不再有新的影響力了。”
“1689年?1692年?”德文重複了這兩個數字,“為什麼?”
望著充滿求知欲的灰眸,楚汐的聲音稍微輕柔了點:“1689年,國際巫師聯合會製定、頒布了《國際巫師聯合會保密法》,1692年,各國魔法部強製執行《保密法》。從那以後,麻瓜和巫師的社會被隔絕。這不屬於一年級學生的魔法史學習內容,如果你有興趣,可以往後翻閱那本由巴希達·巴沙特編纂的《魔法史》,大概在第九章第七節——如果我沒記錯。”
“所以,巫師界確實影響了麻瓜界?”德文下結論。
“是的。”楚汐點了點頭,“即使到現在,麻瓜界裏很多耳熟能詳的童話故事原型就來自巫師界。我在課堂上已經提到過白雪公主、灰姑娘、睡美人、海的女兒等,你可以在那些給麻瓜小孩看的睡前童話故事集裏讀到更多他們想象中的魔法世界。”
“他們經常把女巫、黑貓當做邪惡的象征。”德文厭惡地皺起眉頭,“把女巫描繪成恐怖的老妖婆,騎著掃帚到處飛,陷害、詛咒無辜人,魔法成了每一個故事的禍根、不幸的起源,這不符合真正的魔法界。”
“這方麵確實體現了麻瓜的無知與愚昧。在巫師界中,我們視魔法能力為天賦,女巫不會總是以負麵形象出現在故事裏。比如,在《詩翁彼豆故事集》裏的《兔子巴比蒂和她的呱呱樹樁》這一詼諧幽默的小故事中,女巫是正直而聰明的,國王是個愚蠢又貪婪的麻瓜。”楚汐輕緩道,中間咳嗽了兩次。“你看,巫師和麻瓜眼中,對方都是傻瓜一樣的存在。當然,我們巫師知道更精準的曆史真相——女妖馬洛朵拉·格裏姆曾給王國中最美麗的女孩一個毒蘋果、希望能殺死她,女妖萊蒂茜婭·索姆諾倫給一個公主下詛咒讓她沉睡一百年…但在麻瓜眼中,女妖和女巫沒什麼區別。”
“所以,那些長相醜陋的女妖成了麻瓜故事裏的女巫?”男孩驚訝地瞪大眼睛,又似乎恍然大悟的樣子。“怪不得他們總是用‘老巫婆’來描述。”
“沒錯。”楚汐簡短回應。
德文困惑地提出問題:“為什麼不對他們說明真相呢?那是隻會用基礎魔法的女妖,不是巫師。”
“因為他們認為那就是女巫,他們不需要知道更多真相。”楚汐微微挑起了眼尾,淡漠的藍眸裏流露出一絲嘲諷意味。“《兔子巴比蒂和她的呱呱樹樁》這個故事裏,國王命令他軍隊的首領成立一支女巫追捕隊,這件事的曆史根據並不是沒有。我在下節課會對一年級學生講說發生在中世紀的一場歐洲史上最血腥的人類大屠殺運動——獵巫行動。正是這次運動促使《國際巫師聯合會保密法》的出台。咳……”許是後麵說話語速過快,楚汐俯下頭,難受地悶咳了幾聲。
“你沒事吧?羅蘭教授。”德文擔憂詢問。
“這不要緊……”楚汐邊咳嗽邊回應,一手從某個抽屜裏取出一瓶銀綠色魔藥,但她沒有馬上去喝藥,而是嚐試順其自然地平息咳嗽。十多秒過去後,咳嗽停止了,她的臉頰也變得更蒼白了點。有那麼一瞬間,德文差點以為她變成了幽靈。
“好吧,長話短說……”楚汐清了清嗓子,同時迅速組織自己接下來的語言。“卡羅爾先生,影響是相互的,巫師界影響了麻瓜界,麻瓜界也在影響巫師界。巫師與麻瓜之間的聯係與影響,一千多年前就已經存在,直到《保密法》正式執行。自1692年後,這種影響就很微弱了。雙方就好像是互相平行的兩條線,各自發展,互不幹擾。當然,微弱不等於不存在。英國魔法部與英國麻瓜國王是有私密聯絡方式的,巫師界對廣大普通麻瓜來說是個童話故事,但少數高層官員清楚巫師界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