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傅明禮是在賭。
賭柏燼足夠喜歡千桃,賭柏燼寧願自己死都要護好千桃。
他既想今夜永除後患,又想今夜護千桃無虞。
可在看見千桃陷入險境的那瞬,他後悔了。彼時刀劍無眼,無數支長箭擦著少女臉頰飛過。就連他這裏,同樣有不長眼的將箭射過來。
他恍惚想,隻要柏燼鬆手,千桃定然會被吞沒在箭雨中。
片刻失神後,傅明禮也顧不得那樣多,他抬手,示意控箭暗衛速速停止進攻。
然,他終是慢了半拍。
一支長箭,朝著柏燼的心口、朝著千桃的後背射去。
箭雨落下的那瞬,柏燼便猜到,傅明禮看穿他的心思,知曉他不會讓千桃受傷才這般肆無忌憚。
他多想他像從前那樣厭惡千桃。至少,他孑然一身,無牽無掛,不會因另一人的安危牽動情緒,不會因另一人身陷險境。
柏燼沒忘,他的母親在死前,用含血的眸死死看著他,用尖銳的指甲掐入他的肩。
她說,他要複仇,要去汴京。她也說,動情,是萬劫不複的劫難。
柏燼啞然失笑。
可喜歡就是喜歡。
他違抗不了他的心意。
他一麵躲避箭雨,一麵護著懷中少女。
柏燼抽出長劍,用長劍斬斷周遭飛來的箭刃。
起先遊刃有餘,到後來長劍破了好幾道裂痕,再繼續下去,這柄長劍恐怕會變成把廢劍。
連他後背也被擦身而過的箭刃劃破。
柏燼牙尖輕抵著下唇。
他勉強避開箭雨,帶著千桃逃至老槐樹下。他又斬斷束縛駿馬的那條長繩,橫抱起千桃,將她送上馬背。
可短暫的風平浪靜後,一支長劍迎麵襲來,直直對準他的心口。
柏燼眸色微冷,他不曾猶豫,手覆上少女後背,將她從原本的坐姿變成趴坐的姿勢。旋即利落地抽出馬鞭。
無邊夜色。
孤寂的夜中,長箭襲來的聲響,與馬鞭甩在空中的聲響,還有還有少女的驚呼聲。聲響交織,襯得今夜分外焦灼。
千桃從馬背上跳下來,摔在他懷中。
柏燼本就消耗太多體力,現在千桃摔過來,他隻能勉強護住她,帶著她齊齊往地麵滾去。那匹駿馬受他鞭打,跑得不見影。
那支朝他射來的長箭,從空中、從他的正上方穿過。
恰是此時,箭雨慢慢停下,一行人穿過伸手不見五指的樹林,驚詫不安的聲音響起:郡主?姑爺?
是千桃給柏燼安排的暗衛。
在發現長箭的那一瞬間,傅明禮抽出腰間佩劍,運起輕功往千桃那裏飛去。
讓傅明禮鬆口氣的是,少女後來趴坐在馬背上。隻要她乖乖的不亂動,那支箭便傷不到她。
他隻瞧得眼前掠過抹殷紅。
那抹殷紅落到柏燼懷中,發出響聲,再之後,柏燼連同千桃滾作一團,齊齊往地上摔去。
原本要落入柏燼胸口的長箭撲了個空。
不合時宜的。
傅明禮想起前世,想起前世千桃義無反顧為他擋劍的模樣。然眼前容不得他多想。
等到傅明禮隻差一步之遠便可以將千桃從柏燼那裏帶回來時,柏燼的暗衛又攔在他跟前阻撓。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
千桃稀裏糊塗被柏燼擺弄著趴到馬背上。
稀裏糊塗又瞧見那支長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