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聲音漸漸消失。千桃仿佛跟他們置身於兩個世界。
江滁唇角扯開一個淺淺的弧度,血跡順著唇角滴落。
男人唇瓣微張微闔。
千桃眼中映出男人的身形。周圍一切一切都變成影像般。
她在這裏,是被保護的那個。有人願意為了保護她,付出生命。
千桃沒有太多屬於過去的記憶,但她現在好像能夠想起,她曾經,也願意為一個人付出生命。
千桃眸光閃爍。
周圍的聲音慢慢恢複正常。
“江滁、江滁?”唐蘿蘿嘶聲力竭。
排山倒海的疼痛隨著聲音一並而來。
“江滁。”千桃呢喃。
眼前人那張冷淡的麵孔好像變成另外一張麵孔。一張烏發銀冠的麵孔。
伏宴。
很突然地,千桃腦海中冒出這兩個字眼。
江滁失力地跪在千桃麵前。他用僅剩不多的力量驅散四周的喪屍,也僅僅是驅散。唐蘿蘿紅著眼半跪在江滁麵前。
眾生百相。他們有他們自己的喜悲哀樂,他們有自己的固執。
而千桃,她伸手撫了撫胸口。
那是一顆跳動的、生機不斷的心髒。
伏宴用他半身的修為讓她重活,再用他剩下的半身修為讓她重鑄心髒。
千桃都想起來了。
沒有什麼時空局,或者,可以叫它規則,都是伏宴參照後世所設置的規則。
這個世界快要坍塌,是因為伏宴快耗盡元身之力了。
唐蘿蘿要急哭了:“千桃,我救不活他了怎麼辦?我才剛用過一次異能,現在異能還沒有恢複到全盛水平。”
江滁望著祂,千桃知道,他想要她過去。他想要她向他付出喜愛。他傷得太厲害,連氣音都難以發出,千桃看清他的唇型。
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該說些什麼。
千桃半蹲下身,她望著江滁,沒有過去。她隻是勾了勾手指,世界驟然明亮,張牙舞爪的喪屍重新變回常人模樣,男人身上的血窟窿漸漸被填補。他們所處的地方,變成一片白茫茫。
距離他們十來米的地方,景賀雙臂以防禦姿態擋在身前,他身前擠滿了喪屍,更令人絕望的是,他不是這麼多喪屍的對手。
景賀不抱希望地想,他可能要死在這個黑夜了。
然而疼痛沒有到來,喪屍身上的腐臭味似乎也在某個瞬間消失。身旁好像有一道清風吹過,驟然從黑夜到白晝,景賀不適地閉上眼。
“新的世界,沒有病毒,沒有殺戮,祝你們一切順利。”
熟悉又陌生的女聲響起。
景賀鬆開手,睜開眼睛。
喪屍不見了。
千桃遠遠朝他微笑。仿佛稍不留神,她就會從他眼前消失。
景賀接著看見江滁與唐蘿蘿。
手表上的指針,指在正午十二點。
景賀快步走過去。
他聽見江滁虛弱地說:“你一開始,就不屬於這裏。”
少女不置可否,她的眼珠很漂亮,像玻璃珠般,剔透,景賀在她眼中得以窺見眾生。
千桃彎唇笑,她與江滁之間保留著三步之距:“所以,是該說再見了。”
唐蘿蘿“啊”了聲。
江滁沒有說話。
景賀不懂。千桃還是從前那個千桃,可她身上仿佛多出一股特別與眾不同的力量。再一晃神,他跟唐蘿蘿都離開這個四麵白光的地方了。
隻有江滁知道,千桃不是那個張千桃。
江滁想過生離死別,想過他會死在千桃麵前,唯獨沒有想過,千桃救了他,他也活下來了,她卻仍舊要離他而去。用一種他從未意料的方式、他難以阻止的方式。
江滁垂下的眼尾有些發紅。
他想起他年幼時曾藏在福利院角落中讀山海經,那時他幻想著有朝一日,神女從天而降,帶他離開那個冷漠的福利院。
他等啊等,等到熬過年幼最艱難的歲月,神女沒有出現。
他長大了,他再也不相信神話故事。他在此之前也不認為他的重生是神鬼操控。
可神女真的出現了。她操縱著這個世界。
她在他麵前,三步之遙,如隔天塹。
世界恢複如常,不再有喪屍,不再隻有無邊黑暗。這個世界的人們得救了。
那他呢,誰來救他。
千桃看向他,江滁卻在對入她目光時別開眼,她說:“一切即將重新開始,但我會保留你們三人的異能,謝謝你們對我的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