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複雜的事情往往最為簡單,因為它雖然像一團雜亂的線球,可一旦你找到了線頭,便能輕鬆地一抽到底。
慎刑司那種地方,皮肉再厚骨頭再硬的人,進去了一趟多少都會吐出點兒東西,更何況翠兒隻是個沒什麼擔當貪生怕死的普通宮女,進去還不到半個時辰,一套刑具都沒用過來,就把所有的事情招了個幹幹淨淨。
是馨寧格格派人暗中買通了她,讓她在給沐劍屏送的紅果水裏下了藥,然後想辦法把對方帶到禦花園裏,但是馨寧並沒有告知翠兒自己的全盤計劃,也沒有告知她紅果水裏的藥其實是那種方麵的藥。
所以翠兒自然而然地認為馨寧差人給自己的那包藥是見血封喉的毒藥,雖不明白一個格格和禦前侍衛能有什麼深仇大恨,也對自己即將要毒死一個人而恐懼不已,但當翠兒看到收買自己的那一包明晃晃的黃金白銀之時,小小年紀的她心底裏僅存的那一點兒人性也便消失無蹤了。
在這件事真相大白的時候,沐劍屏首先注意到的便是,很多事情其實冥冥之中早有聯係,就拿這次的事說,她沒有中對方設下的毒計,且反過來還能揭穿對方,主要是得益於幾點的。m.X520xs.Com
因為沐劍屏是從現代穿越過來,而不隻是清朝皇宮裏的一個普通人,所以當翠兒端過來那碗有毒的紅果水的時候,她才能仿照現代世界的魔術使出障眼法而騙過了對方的眼睛,否則就算她一早能看出水裏有毒,一時之間也想不到其他的辦法。
而且她穿越過來不久就知道自己武功不低,所以才能悄悄拿了馨寧的鐲子而不被對方發覺,成為指證她的決定性證據,否則口說無憑,單靠自己在康熙麵前的一番說辭,是絕對不能這麼順利揪出馨寧的。
再者就是紅果水裏的藥,雖然她現在還沒想明白為什麼加在裏麵的不是真的毒藥,但是將計就計說成是見血封喉的毒藥,遠比說是那種汙穢的藥更能加深旁人的恐懼,因為先前她救過太後身邊的蕊初,所以想得到一個在宮裏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得到的毒藥就變得非常容易了。
最後就是建寧公主,這才是決定事件的走向與結果的決定性人物,幸虧她肯和自己唱雙簧,否則即便是在眾人麵前揭穿了馨寧的毒計,自己現在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禦前侍衛,這樣的身份不可能扳倒貴為格格的馨寧,何況對方現在未入後宮,皇帝諸多顧慮說不定連幾句訓斥的話都不會說,待到這件事漸漸被人淡忘,她又可以大搖大擺出入皇宮了。
然而建寧公主雖然在這件事裏扮演一個不可或缺的角色,但是當初也恰恰是因為自己在乾清宮家宴上替她出頭遭到馨寧的嫉恨,事情才會演變成今天這樣,所以看似的結果剛好又是一切的起因,說來也是很奇妙很匪夷所思的。
隻不過自己穿越到這裏之後,發生了一連串大大小小的偏離鹿鼎記原有故事情節的事件,不知道又有哪件能對應了開頭或是結局。
馨寧被供出是整起事件的幕後主使以後,康熙並沒有著急給她定罪或是做出什麼處罰,隻是將人帶回了養心殿,又以天色已晚為由,打發其餘嬪妃回各處歇息。
索綽羅馨寧是豪格長子齊正額的義女,此事又牽連到了建寧公主,怎麼算都是皇家內部的事情,審問起來沒有外人在場也是合理的,但沐劍屏想不通的是,為什麼不讓建寧過來旁聽,卻單單隻留了自己在養心殿。
“那個……皇上,我還是先退下去吧。”沐劍屏側過身,悄悄對旁邊坐在龍榻上的康熙說道,畢竟他當皇上的私下審問格格,自己一個禦前侍衛在場實在太不合情理。
“怎麼了?”康熙沒抬眼,隻是輕飄飄地扔過來了三個字。
還怎麼了?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沐劍屏強壓下心中的那口氣,耐著性子道:“這……這不合規矩……”
“讓你站在這兒你就站在這兒,哪兒來那麼多的話?”康熙斜睨了沐劍屏一眼,卻瞧見她的雙手交疊放在身前,十根手指凍得通紅。
康熙歎了口氣,從桌上看似隨意地拎起一隻手爐,大喇喇地丟進沐劍屏的手裏,這才對著殿外道:“帶她進來吧。”
沐劍屏站在一旁感受著從指間傳來的溫暖,又瞧著款款走進殿來的索綽羅馨寧,依舊還是絕美的容顏和絕妙的身姿,隻是那以往自信高傲的神情,此刻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滿臉的頹然與絕望,一雙眼睛空洞無神,晦暗得沒有一絲光亮。
即便如此,她還是如大家閨秀般未失半分禮數,跪下來恭敬地給康熙請安行禮,隻是這一跪,便再也沒有起來。
坐在龍榻上的康熙,靜靜地看著下麵跪著的馨寧,眼中閃過一抹悲哀,歎息著緩緩搖了搖頭。
他想起來當初和馨寧在紫禁城的第一次相遇,還是八年以前,自己剛十歲的時候。
那時正值肅親王豪格長子齊正額進宮給太後和皇上請安,旁邊牽著一個身材嬌小眼睛卻很大的小女孩兒,正是八歲的小馨寧。
馨寧小時候就是個美人坯子,又被齊正額管教得很好,即使年紀尚小依舊很懂禮數,見了太後與皇上的麵不慌不忙鎮定自若地請安行禮,看起來乖巧可人落落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