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住了,沒想到從他口中聽到這番話。
阿爾額頭上一層薄汗,勉強睜開眼睛,衣袖露出的手腕已經有淺紅色的圓印子,手指微微震顫,已經抓不穩她的手腕了。
他抬起下巴,嘴唇有些幹燥起皮,聲音也是嘶啞的,“出賣靈魂要找一個出得起價錢的,和魔王做生意,我覺得不虧。”
雖然知道他燒得有些糊塗,但她還是氣笑了:“放心,這是治療瘟疫的藥丸,以前沒要你們的靈魂,現在也不會要。”
他似乎有些失望,順從地吃進她手中的藥丸,他已經失去嗅覺和味覺,不知道藥丸是什麼味道,隻知道舌尖傳來有些磨砂感覺,似乎是草藥還沒研磨細致。
她見他吃了藥丸,放下心來,困倦的睡意再次湧上心頭,無法抵禦。
一陣香風撲過,她竟然躺了下來,他身子一僵,“愛麗絲小姐?”
“抱歉,我有點眼困,”她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借個位置休息一下。”
一回生二回熟,她也顧不得這麼多了,連忙在他旁邊躺下,萬一她突然睡過去,砸在他身上怎麼辦。
她可是救了他,想必他也不會計較這點小事。
“愛麗絲小姐,我好像就要死去了。”他眼睛看著天花板,覺得每說出一個字,胸腔裏的肺都在撕裂,非常難受。
可以看得出達米安在經營旅館上用了大功夫,天花板上請畫匠畫上了朵朵熱烈綻放的合歡花,明快的顏色讓他眼睛有些酸澀。
“別說傻話,你剛剛才吃過藥呢,有我在,你不會死的。”她對係統出品的藥十分有信心,又打了一個哈欠。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了耐藥性,她沒有像上次說睡就睡。
“死了以後,還能見到你嗎?”
她老老實實地回答:“不知道,也許會,也許不會。”
作為一個外來戶,不是很了解白銀大陸這邊的操作,不知道和華夏的投胎是不是一樣的。
也許牧師比較懂。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還欠你一頓飯。”
“等你病好了,隨時可以補上。”
“有人說,‘醫院的天花板比神殿裏的神明聽過更多真心實意的祈禱’,我現在總算深有體會。”
他使勁地清了清嗓子,又說,“我看不起用聖水的人,總覺得死亡也不過如此,可以坦然以對,但臨死時我才發現自己和普通人一樣,不想死,想活下去,哪怕和惡魔做交易……”
因為他害怕死了以後再也看不到她。
或者,看到的不是她。
他的聲音如窗外的雪花一樣輕,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耳邊傳來舒勻的呼吸聲,原來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也許睡得不安穩,長長的睫毛偶爾輕顫著。
他想起今天早上她拿出龍骨花以後,也毫無預兆地睡著,和這次一樣。
突然響起敲門聲。
維爾手臂上掛著厚厚的披風,和一個身材高挑健美的女子站在門外。
“阿爾,你還好嗎,瑪夏樞機聽說你生病的事情,也一起過來了。”
女子有著一頭漂亮的金色齊肩短發,用兩個藍寶石發夾將長劉海分至兩邊固定,碧色的眼睛時常含笑,看上去溫柔可親:
“阿爾弗雷德大人,我是厄爾奧雷轄區的樞機瑪夏,知道你生病的消息十分擔心,我能進來嗎?”
房間裏,阿爾躺在床上,突然發現身上有了力氣,不像之前動一動也連連喘氣,衣袖遮蓋住的地方不會再灼熱。
他試著將她的手納入自己手中,緊緊地包住。
“多謝關心,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剛才聽報信的侍從說你的情況不是很好,現在內森先生和希特裏克教授已經在前來的路上了,如果有需要,請盡管說,神殿別的不多,但聖水非常充裕。”
阿爾婉言拒絕,又說自己精神不是很好,需要多休息。
維爾見她的房間房門大開,屋子裏的情況一覽無餘:“愛麗絲去哪裏了?”
“她在我房間裏,已經睡著了。”
這話一出,瑪夏忍不住用手捂住半張的嘴巴以免太失禮:“抱歉,是我們打擾了。”
“無事。”
維爾麵色冷下來。
——明知道這句話會令人忍不住泛起綺麗的遐想,阿爾卻毫不猶豫地說出口了。
這口吻還如此自然,像在說自家妻子一樣。
維爾送瑪夏到門口,“為什麼要在阿爾麵前提聖水?”
瑪夏由侍女為她披上鬥篷,笑道:“如果索羅穆家族的繼承者也能為我們所用,這對於聖子來說是一大助力,況且,你怎麼知道他不需要呢?”㊣ωWW.メ伍2⓪メS.С○м҈
他眼色幽深,目送她翻身上馬,在神殿騎士的護衛下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