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手機，李白雅在給林楓染的信息裏簡單的寫了幾行字。
[我有事離開幾日，你可以按計劃繼續在緣界完成訓練。]
猶豫片刻，李白雅又刪除掉了輸入框裏的全部文字。她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養成了這個習慣，會把行蹤告知給林楓染知曉。
這是個危險的信號。
咖啡苦澀的留香似乎還縈繞在唇齒間，李白雅卻清醒意識到自己不能對林楓染有更多更深入的接觸了。
李白雅悶聲不吭的消失後，林楓染一個人在緣界睡了兩日寬鬆的房車大床。因為不知道李白雅什麼時候回來，就總覺得下一秒她就會重新出現在麵前，所以林楓染獨自在緣界足足等了三天。
三天裏，林楓染也給李白雅打過電話發過信息。可惜所有的聯係皆如泥牛如海，沒有任何音訊也沒有回應。
這樣的情況讓林楓染想起自己初來Y城的兩個月時光。那時她還在為準備念考而狂啃《念文入門》，而李白雅就一直在現實界飛來飛去奔波於她的降照加罰任務。
那兩個月李白雅也不常開機，一來防止手機突然發出的聲音或者振動或者亮光破壞任務，二來李白雅的確沒有向她彙報行蹤的義務和必要。
或許，李白雅又是去執行任務了吧。
林楓染這樣想著。盡管她始終認為李白雅既然選擇和她結下具象獵殺的契約，就應該帶她一起回去，而不是把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扔在這兒。
難道她們不是生死相依的戰友麼？
難道……
林楓染不願接受這個理由，最終卻不得不把李白雅的冷漠疏離歸結到這一點上來。她意識到李白雅可能是在回避她。
畢竟就算李白雅手上有再緊迫的任務，處於契約搭檔的之間的互相尊重，也不至於連發個信息給她的時間都沒有。
除非……是李白雅出事了。
就這樣，在李白雅有意避開她和李白雅可能有危險的雙重折磨中，林楓染實在靜不下心繼續在緣界等下去。她匆匆收了房車，趕回現實界。
從緣界一出來，林楓染就直奔RC二層。如果李白雅在做降照加罰的任務，律庭當然最清楚不過。直到喬榛的第一秘書朱可給了林楓染一個非常明確的否定答案，林楓染發現自己忽然陷入了一片茫然的恐慌中。
李白雅會不會又像兩年前那樣，突然失蹤了……
這樣的心情讓林楓染即絕望又沮喪。出了RC的門，她竟一時不知該去向哪裏才好。
何棋妙。
林楓染在第一時間想到這個消息靈通的人。
然而就在林楓染急急穿越夜燈初上人流如織的街道時，她被餘光掠見的身影截留了腳步。熙攘的世界再一次停止了，安靜到林楓染甚至能清晰聽見李白雅用塑料吸管攪動杯中冰塊的坍塌聲。
那是探荏鎮街邊的一間咖啡小店。靠近燈光柔和的窗邊，李白雅麵前放著一杯簡單的冰咖啡。
李白雅對麵，坐著愁眉未舒的喬榛。
李白雅遞給喬榛一個柔軟的幹癟的布袋，喬榛怔了一下，隨即垂下眼眸用雙手捂住了額頭。
林楓染就站在咖啡店的對街，隔著川流行人閃閃斷斷的看著李白雅和喬榛在緩慢的對話。喧囂把她視野裏的畫麵切割成一幀幀古老的默片，那泛著哀傷的故事裏有兩個主人公。她，不在其中。
林楓染聽不見李白雅說“陳青陌認出了玩具熊。”
林楓染也聽不見喬榛哽咽的說“她就是喬栗，我要去見她。”
林楓染更聽不見李白雅說“但是她恨你，和整個喬家。”
林楓染隻看見李白雅簡短說了一句話，喬榛的眼眶瞬間就泛了紅，穿在淩厲西裝中的雙肩也倍顯脆弱的顫抖起來。
然後李白雅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覆在喬榛握緊的拳頭上，目光中的撫慰之情可堪情真意切。
喬榛在安撫下重新控製了情緒，卻沒有收回手。
林楓染記得在Y城機場就聽律庭執法員說過喬榛不能接受任何人的肢體接觸，N吧裏出言不遜的八月提到過，就連老板娘何棋妙也若有似無的提起過。
可現在，喬榛就那麼安然的被李白雅牽在手心裏。直到她慢慢舒展了雙拳，李白雅才輕柔離開。
林楓染的瞳孔微微震動。那一刻，她隻覺得探荏鎮縱然有再多遊者，她卻是唯一的旅人。一個途經李白雅的生活乃至生命的平凡過客。
再然後，林楓染看見李白雅拿起手機接通電話。
“你回來了。”電話裏的人聲音平靜而落寞。
李白雅說：“嗯，回來了。”
平靜的聲音又說：“去N吧喝一杯麼。”
李白雅頓了頓，說：“不去了，我很累。”
落寞的聲音愈加落寞，說：“好……山行社見。”
這一次，林楓染終於可以聽見李白雅的聲音。但眼睛卻模糊得看不清李白雅的樣子了。
林楓染在山行社的庭院裏坐了很久。久到遊客剛踏進院子，她就開始分辨哪些是來旅行的素白，哪些是回RC的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