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光線一寸寸的射入房間中。
吳陌打來電話,她沒接,她承認,有一刻她陰暗的埋怨過吳陌,若不是他,顧念非不會不信她。
可吳陌又有什麼錯,他愛她不是錯,他對她好不是錯,若說有錯,錯就錯在被他愛的那個人,壓根就不值得他愛。
他發來信息,問:“沒事吧。”
她顫抖著手指,回:“沒事。”
天亮了!
不管人多傷心,多絕望,老天從不會為了誰而停留腳步。
田小魚不知道自己坐在地上坐了多久,手機一次又一次的響。
她拿起手機,模糊的眼睛看清楚了上麵的號碼,是新來的攝像,李哥走之前新招來不久的攝像。
看著那號碼,她才恍恍惚惚的想起,今天約好了一個劇組,有拍攝任務。
人生在世……傷心都不由己。
田小魚靠在牆上,回了條信息,約好一個小時後拍攝地點見麵,然後木然的、踉蹌的從地上站起來,去洗手間,臉浸在臉盆的水裏,浸了好久,腦子才清醒一點點,然後洗漱,然後換衣服……然後開門……然後……她看見了他……
那麼傲的顧念非,她說了那麼多無情的話,可他,他居然——在門口!喵喵尒説
他靠在牆上,低著頭,手裏夾著一支煙,煙灰很長很長,他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繚繞的煙霧讓他的身形愈加的消瘦寂寥。
隻不過是一夜之間,他的下巴已滿是胡渣,眼底一片青黑,整個形容憔悴不堪!
手指上血肉已經凝固,猙獰得可怕!
地上,是一堆的煙頭!
那一刹那,田小魚幾乎心軟!
顧念非聽見開門聲,抬頭看過來,灰敗的眼神裏,閃現出一絲的光芒。
田小魚硬著心腸,視若無睹他的存在,擦身就要離開。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她知道自己該甩開他的手,該立即離開這裏,可是這一刻,身體跟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他的手,堅硬如鐵。
田小魚在那一刻,想的居然是——真慶幸,這房子的結構是一樓隻有兩戶人家,而她對麵的那戶人家公公身體不好,趕回老家去,還要好幾天才能回來,不然大早上,肯定會碰了個正著。
她想,真是慶幸,沒人看見顧念非的這個模樣。
顧念非看著她,身段放得那麼低,那麼低,連語氣中都帶著小心翼翼的懇求:“田小魚,你在說謊對不對?你騙我的對不對?”
真是有趣,她沒承認的時候,他口口聲聲意指她出軌,她堂堂正正承認了,他卻委曲求全的讓她否認。
他曾經是那麼自傲的人,他是那麼高高在上的人,何曾這般的委曲求全過?
她絞盡腦汁想,想要一個他們在一起的理由,除了彼此相愛之外,隻要再找出一個理由來,她都會告訴他,她是騙他的,她會告訴他,吳陌已經快離開H國,那個橫亙在她跟他之間的問題馬上就會消失不見。
可是,信任不在了,沒了一個吳陌,會出現第二個李陌、第三個趙陌。
她上一次沒有毀了他,誰知道下一次會不會毀了他?
她上一次被拋在野外沒有怪罪他,誰知道下一次自己會不會心生怨憤?
她連自己以後會不會心生怨憤都不知道,又怎麼知道他會不會再一次不信任她?
他抓著她的手,抓得那麼緊,仿佛隻怕一鬆手,她就會消失不見!
田小魚幾乎用盡了此生的力氣,才忍住脫口而出的那句我是騙你的,用異常平靜的,平靜得沒有平仄起伏的語氣告訴他:“顧念非,我沒騙你,我沒必要騙你,我就是出軌了,我就是跟吳陌在一起了,我們挺好的,真的挺好的,被你拍到的就是事實,沒什麼可解釋的。我承認,我對不起你,可是,事情已經這樣了,我錯也錯了,做也做了,被你也逮到了,我們倆也不可能再繼續下去了。”
他隻是拉著她的手,那麼高的一個人,背著窗,背著光,看著她,滿眼哀求:“我不信!你們怎麼會在一起,你怎麼可能會愛他呢?你自己說的你喜歡一樣東西你就會喜歡很多年,一道菜你會喜歡很多年,一首歌你會喜歡很多年,你自己說的,你二十幾年才有勇氣去認認真真的喜歡一個我,你自己說的,你才舍不得不要我,這才幾天啊,你就愛上了別人?這麼荒唐的事,你讓我怎麼相信,你說,你讓我怎麼相信!”
這樣的顧念非……
這樣的顧念非……
田小魚覺著自己就是個儈子手,田小魚覺著自己就是個該下十八地獄的人。
心撕扯著,痛到她說不出話來!
痛到每一次呼吸都覺得千萬根針紮著疼!
可是,早晚要痛這麼一次不是嗎?
晚痛不如早痛!
長痛不如短痛!
不是嗎?
不是嗎?
她深吸了一口氣,又一口,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讓自己平靜冷漠的出聲:“那是吳陌,不是其他人!我原本就愛過他,你知道的,我治療恐懼症也是為了他,你知道的。”
她的話如同一把世上最鋒利的刀,硬生生的朝他、朝自己的心尖剖下去,一瞬間鮮血淋漓:“你說情人節的第二天看見我跟他在一起了,是嗎?是,我是跟他在一起。那天你跟唐瞳走後,我一個人呆在車裏,我告訴你我有駕照,可是我沒告訴你,我四年沒開過車了,我根本就忘記了怎麼開車。顧念非,我一開車我就……我就撞到了車後的樹,我嚇得半死,那個地方有多偏僻你知道,那天有多黑你知道,那我一個人呆在那裏有多害怕,你知道嗎?可我再害怕我都不能去找你,是他給我打了電話,他找了人來幫我,是他,連夜開車從H國來看我。”
“顧念非,人心都是肉長的,我那麼惶惶不安的時候,是他在我的身邊,保護著我,照顧著我。”
“你說,我為什麼不可能再次愛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