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神森林比巨木水澤小得多,約莫隻有十分之一的麵積,太煬用飛的,不一會兒就到了森林邊界。
森林之外居然是一片開闊的溪穀和丘陵,此時正值夏末,植被皆是一片綠油油的青翠。這裏地勢比較高,沒有如水澤一般的洪水,景致格外明朗。
越涼許久沒有見過這樣原始的溪穀,不由一喜,“這裏真美,或許山的對麵就是平原,我們可以帶小輩們上那兒去。”
一大族落的玄武要穿過鹿神森林得花費不小的功夫,這是一件長遠的事,要慢慢計劃。
太煬卻思索起另外的事情,“阿涼,方才我們穿越森林的時候,後頭跟了兩隻青鳥。”
越涼一愣,下意識回頭看去,卻什麼也沒發現。
他也疑心地問,“藏起來了,是不是這片土地的主人發現了我們。”
“自我們踏進去的第一刻應當就被發現了,隻是,對方現在不敢動手。”他緊跟在越涼身邊,龍尾輕輕擺動,並不緊張,“有能力影響‘時間’的,孤前世隻知道幾位上神,這樣一來範圍便縮小了許多。”
越涼有些心虛,問:“和咱們前世的關係如何?”
“一般,算不上熟稔,也未曾結仇,在戰亂開始後就不再聽到他們的消息。不過孤卻是記起來,能稱作‘鹿神’的,確實有一位上古神祗,不知是否是他。”
二人探查過周圍的環境,將記憶裏的地圖範圍又擴大一圈,這才原路返回。
走的時候,越涼故意沒有隱瞞自己的行蹤和氣息,令這裏的主人能發現自己,但一直到他們走出了森林,又回到水澤,依舊是什麼也沒發生。
太煬好歹發現過兩隻尾隨的青鳥,他卻是連青鳥的羽毛都沒見著一根。
回到住處,他有些鬱悶,把小鳥們都放回圍欄裏,挨個清點鳥頭數,一邊嘀咕,“唉,還想著能把你們送回家,看來最近是不行了,我再努力一把吧。”
太煬看出了他的心思,於是溫言道,“阿涼若是喜歡便留下來養罷,族裏不缺這點糧食。養至一兩年,待會飛了再放走。”
越涼笑了笑:“他們有自己的親父母,我怎麼能搶來養呢,要養也得養我自己的……”話音未落,他便先覺察到了自己話裏的不妥,於是詭異地紅了臉。
太煬沒揪著不放,隻道:“過幾日再去一趟,森林北邊還未踏足,說不定能在那裏見到青鳥。”
越涼鬆了口氣,點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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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幹活兒的時候,越涼一直心不在焉,心裏想著自己的感□□,花苗數了一遍又一遍還是沒能點清數目。
他幹脆不數了,長歎一氣,隨手扔進筐中,雙手往腦後一枕,幹脆就躺在大樹底下打起盹來。
夏日的烈陽穿透層層林葉,照射進玄武族的部落裏來,堰塞湖麵泛著光,部落靜謐安詳。
今天天氣好,舜蒼他們帶六翼神去挖礦補靈石,巴爾那個家夥居然親自來了,看樣子是與阿撒茲勒徹底杠上,舜蒼憂心忡忡,拜托祖神前去監工,免得六翼神忽然翻臉又吃他們。
他要研究花苗,太煬於是跟著去了,今天隻有他自己待在家裏。
活兒幹一早上就幹完了,中午有些無所事事,他又不想趕去礦山和阿郎彙合,內心自那日回來後就一直有些不平靜。
自己對阿郎感情如何,他到現在也還沒能想明白。
說毫無感情是假的,但以現在的程度看來,又遠沒有如真正的契侶親密,丟掉的記憶像一塊巨大拚圖,缺失掉之後再也看不清原本的麵目。
在慌什麼呢?大概是害怕太煬忽然有更親近的舉動,他現在接不了,不接,卻又完全做不到,盡管現在每天都和太煬睡在同一張床上,那也僅此而已,偶爾的擁抱總會令他不習慣。
有時他望著太煬的背影,覺得像在凝視一抹遙遠又柔和的月光,他想追,卻怎麼也追不到,內心有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好在太煬沒有逼自己,他不說,他也就不提,兩個人各自安分守己,太煬最多隻是貪圖安逸,外出時變成小黑龍掛在他身上而已,並沒有做進一步的舉動。
這樣的貼心令他鬆了口氣,卻又不由得擔憂起來。喵喵尒説
現在可以這樣,那以後呢?他們是契侶,總不可能一輩子都客氣得像陌生人一樣的,他也不能一直兜著太煬,契夫責任還是得負的。
可他心裏仿佛一直有道坎橫在那裏,把太煬隔在了另一邊,莫名就有了隔閡,沒有濃烈的感情做基礎,其他事都顯得很被動。
唉,老王八有感情危機了。
越涼翻來覆去地想著,死活想不出一個解決方案,最後呼呼睡了過去,手遮住眼簾,幾片樹葉飄落下來,有一片落在他的掌心,他竟也沒有發現。
夏日炎陽灼烈,被厚重的林冠一擋,再落入冠層間,隻餘下了薄而顯眼的一層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