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秦落到地上,拍了拍衣擺上的土,向他走來。
藏離不知怎的就感到一陣緊張,跺了跺蹄子,揪住衣袖,眼巴巴看著對方。
東秦來到他跟前,上下打量一番,輕聲道,“你此次靈力損耗嚴重,這些天便不要走跑了,回去好生歇著吧。”
“我這裏有一些草藥,對你靈力恢複有好處,拿去吧。”
藏離有一肚子要問的話,此刻終於見到真人,卻半句都問不出來,憋了好半晌,眼見對方要離開,才可憐巴巴地問,“你又要走了嗎?”
東秦步伐一頓,微微側過臉,神情淡漠,“小鹿,我救你沒有其他原因,換作是其他人,我一樣會救的。”喵喵尒説
他說罷,頭也不回地走進森林裏,披著黑色羽衣的背影逐漸消失在黑暗之中。
藏離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越涼哧溜從樹上滑下來,小步跑到他身邊,看看東秦離去的方向,又謹慎地觀察著藏離表情,有些擔心,“你不追上去嗎?”
“我不敢,萬一我纏著他,他生氣了怎麼辦?”藏離無助極了,內心充滿煎熬,四蹄焦躁地走動,短短的鹿尾巴甩得飛快。
越涼有些心虛,他們老兩口這幾天都借住在東秦那裏,藏離又是他的朋友,總不好裝作事不關己。
但東秦也說過讓他守口,不要把住處告知出去。
東秦於他而言有半個救命之恩,越涼兩邊都不想得罪,思前想後,幹脆閉上嘴巴,由這兩人自己去了。
藏離的背影有些失落,再次返回森林時,果然已經沒了東秦的蹤影。
越涼安慰他,“沒關係的,隻要東秦還在這裏,總有撞見他的機會。”
他點點頭,收回戀戀不舍的目光,心緒逐漸平靜下來。
時間還長,一整個冬季無事可做,他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接近東秦,但現在不是隻想著自己的時候。
水澤剛經曆火災,平原想必也好不到哪裏去,這塊土地遭受了重創,幾十年內大抵都好不了了,他的森林也不能獨善其身。
若想繼續在這裏生活下去,就得把被燒光的土地打掃幹淨,催生新的森林,往後日子裏有的忙了。
越涼殿下說得對,總能夠有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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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煬睡了一覺,醒來,發現越涼還沒有回來,東秦也不在,於是吃力地翻身下床,緩緩走到洞外。
難得有獨處的時間,他正好去辦一件一直想做的事情。
太煬從傳送陣上了岸,穿過鹿神森林,特意避開躲在森林中心的玄武族和藏離,往東邊走去。
這地方他曾與越涼來過,東邊過去有一片溪穀,盡頭則是一條綿延看不到盡頭的瀑布裂穀,裂穀的另一端是高山森林,地勢十分遼闊。
越涼曾問他知不知道鹿神森林的那邊有什麼,他回答說不知道,其實是撒了點兒謊的。
溪穀那邊確實不知道,但包括鹿神森林的這片地區他都還算熟悉,並且還知道,在瀑布下方住著一位老熟人。
太煬慢悠悠地爬過山間溪穀,來到那方寬敞的瀑布簾跟前。
瀑布寬達百丈,湍水擊石聲勢浩大,轟鳴聲在千裏之外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他佇立在懸崖邊靜靜端詳了一會兒,目光鎖定瀑布中的一個點,而後便縱身一躍,筆直地墜落下去。
他仰仗著極好的身手,順利穿過瀑布,紮進瀑簾掩蓋之下的大洞之中。
洞是一口寬敞潮濕的山洞,走進去幾步便看到一塊巨大未經雕琢的青石立在路邊,上麵以古樸的字體豎著寫了四個大字——願神祁己。
石頭後麵,有一扇暗沉的朱紅大木門,門上雕花的漆早已被歲月盡數剝離,有兩個銅製的獅子銜環門叩,線條猶能窺見當年精巧的做工。
太煬才舉起手,那扇大門就自行緩緩地打開,通道深處傳來一個含混沙啞的女聲,“竟是帝君陛下來了,真是貴客,小神有失遠迎,帝君請吧。”
石壁兩旁的銅鶴銜蓮燭台依次亮起,地麵鋪著厚重的刺繡紅錦,牆上各處也都懸掛著大紅的團花和錦綢,一路走進去,路旁堆滿了黃金,寶劍,神像等世間罕見的珍品。
這種東西自然是前世遺留下來的,現在的大荒已經很難有這樣的鍛鑄水平了。
太煬低頭隨便掃了幾眼,一麵緩步朝裏走去,過了三個盤著金龍的門框,來到一方寬敞的圓弧形石洞裏。
石洞四壁皆是沉香木製的巨大書架,以紅漆刷著奇怪的符文,上麵放置的東西也很奇怪:各種瓶瓶罐罐,鳳翎龍角麟蹄,人族的嬰兒床,棺材,婚服。種類繁多毫不重樣,都堆在一起,令人頭暈目眩的同時也險險出一絲詭異。
石洞中央一張寬敞舒適的美人榻上臥著一條蛟龍,銀色的龍尾占據石洞大半的地麵,上半身卻是一個妙齡女子的身體,沒穿衣服,隻在胸口遮了張薄如蟬翼的絲綢。腰肢纖細,雪峰飽挺,右臂以紅色染料紋了一朵佛鈴花,花蕊中心點著一枚殷紅的守宮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