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持續了一百三十天,到了第一百三十一天才轉為細細的小雪。
越涼第一時間溜了出去,太煬追在他身後,搖頭,“阿涼,慢些!”
但越涼根本冷靜不下來,他本就是個好動外向的,被迫關在屋子裏四個多月,已經到了他忍耐的極限了。
他迫不及待想去看看族裏的小輩們,還有大荒的其他老朋友。
平原漆黑沉靜,遠處海邊懸崖的輪廓隱沒在黑暗中,天空烏雲還未散去,但依稀可以看到雲層上隱約的柔光了。
太煬說那是月亮和星辰的光,如果想看,他們可以飛到雲上去。
越涼抱著手臂,打了個哆嗦:“算了吧,地上已經夠冷了,天上肯定更冷。”
雪掩蓋了秋末那場山火的痕跡,就連巨木水澤裏僅剩的一些仍屹立的巨木殘骸也被壓塌了,突突在雪麵上冒出一點兒尖,走過去稍不注意就會被絆倒。
玄武族的屋子已經完全被雪壓蓋住,屋頂上是四座屋子那麼高的積雪,好在小玄武們每天都會清理門口的積雪,又搭一個棚子,逐漸打成一條向上的通道,仿佛地鼠似的,就住在雪的深處。
屋頂挖了兩條垂直的孔道用作煙囪和通氣孔,周圍以珍貴的雪鬆皮固定,以免雪落下來堵塞孔道。
孔道的口周圍以岩石壘成井,玄武族駐地的雪麵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井,井底下隱約有屋子的火光透出來。
這麼多井,讓人根本辨不出此處是誰家,越涼摸著腦袋找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找到舜蒼。
四個多月不見,舜蒼胖了一點,看樣子過得不錯。
越涼從他口中得知,由於屋子是用靈石淬渣製成的,所以今年沒有發生大雪壓塌房子的事情。但一個月前礦山那邊崩了一角,正好是冶煉爐的邊邊兒,驚蟄就帶了一些勇敢的武獸前往修補。
雪很大,有一隻武獸走失在風雪裏,但冶煉爐總算保住了。
族裏又添了幾枚玄武蛋,如果一直有靈流供持,到開春時就能孵出來,所以大家沒等雪停就回礦山工作了,每隻玄武都很期待小玄武孵出來。
六翼神在下雪前就飛往南邊避冬,舜蒼說不知道阿撒茲勒怎麼樣了,有些擔心他們會找不到東西吃。
越涼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那家夥雖然莽,但也不是笨的,他能坐到二首領的位置肯定有番本事,你就放心吧。”
阿撒茲勒走之前承諾了開春回來,在此之前,礦山的重活累活都得由玄武族自己來幹。
雖然沒了六翼神分口糧,玄武族的存糧好像一下子就變得無窮無盡了,但工作時少了夥伴幫助,小玄武們還是有些想念起來。
雪變小了,到雪完全停時還有一些日子,到天亮就更久了,離春天還遠著呢。
努力生活,大家開春再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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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涼到北海上一趟,北海已經結冰了,稍遠的地方偶爾能見冰層裂開一個洞,那是古鯨群撞出來的,為了能浮到海麵上呼吸。越涼隔著很遠就看到了它們漆黑的背脊,立著像船帆一樣的棘板。
他試著在洞口呼喚一會兒,沒有召來老爻魚。
太煬見他有些沮喪,便安慰道:“爻魚曾言要冬眠至春時,許是已經睡了。它鮮有敵手,阿涼大可不必擔心它的安危。”
越涼歎了一口氣,托著下巴,“我知道啊,但我在大荒上就這麼幾個朋友,要好久好久不見,有點難過呢。”
太煬想了想,“鹿神?”
“唔,許久不見藏離,不知他過得怎麼樣,我們去看看吧。”
漆黑的雪夜裏,路很不好走。
雪是冰軟的,一腳沒踩好就容易陷進去,玄獸的眼睛在白天能看得很遠,但到了夜裏,視物就有些模糊不清,越涼擔心自己走會陷進某個雪窪裏,於是央了太煬牽著。
二人擎一支火把,慢慢往鹿神森林靠攏過去。
路上原先的標誌都埋在雪下了,根本找不到確切的路,越涼這個路癡迷迷糊糊的,迷茫地摸著腦袋,覺得好像往哪邊走都可以。
太煬歎了口氣,牽牢他,說:“你若出門采蘑菇肯定會迷路,孤可真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這小迷糊,定是自己走不回來的。
越涼翻了下眼睛:“陛下,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記憶力驚人。”
太煬不僅能記距離,還能辨認方位,即便在如此黑暗的環境中,僅憑一抹火光也能大致摸清位置,帶著越涼走了一會兒,竟還真走到了鹿神森林的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