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兩人罕見地分開睡了。
太煬隻道今夜靈氣豐沛,適合修煉,打算去山澗裏呆一晚上聚靈,越涼哦了一聲,說,我便在房裏等你吧。
他躊躇片刻,還是走掉了,然而越涼心裏堵著一口悶氣,側躺著想要入睡,卻總也睡不著。
唉,他也不想顯得如此輕佻,可一看到太煬麵上無論如何都是波瀾不驚的,他就很焦慮。
在怕什麼呢?大概是害怕他又一次把自己丟下吧。
無論是關在城門外還是丟在瘋狗堆裏,總歸是丟掉的,他承諾的愛和他的行動搭不上邊,藏得太深了。
越涼很糾結,又有些小小的難過,感覺自從找回記憶後自己越來越偏執了。
他從未懷疑過他們的感情,卻又迫不及待地想要對方證明給他看,以慰心安。
心底黑暗的深處,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呐喊:還不夠,要更出格!挑撥他讓他為你發瘋,不顧一切地失控,撕掉他的偽裝,讓他所顧忌的隻剩下你!
我怎麼會有這種念頭呢。越涼想。
他覺得自己的這些想法不太乖巧,卻沒排斥,也沒反對。
倒還盤算起另外的計劃,慢慢就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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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滬天城幾百裏的荒山上,太煬靜靜地坐著,麵前是一輪大得出奇的荒漠圓月。
月光敞亮,然而他身邊的火光更亮,幾乎燃徹天際。越涼此刻若是沒睡,打開窗往西邊看,很輕易就能發現遠方燒起來了似的。
太煬盯著麵前那輪極美的明月,想想要狠狠地扯下來,在掌心揉碎。
越涼有小情緒了,他知道的。
或許是因為那些不好的回憶讓他傷心了,所以才會有此行徑,他若不說就代表想自己解決,這時候上去噓寒問暖,沒有效果的。
他的越涼死強死強,往牛角尖裏一鑽就出不來了。
太煬深呼吸幾下,拚命把胸腔裏焦黑的情緒摁住。
不可妄為,不可失禮,不可粗蠻。
恭謙,慈悲,納恨。
是為神君。
……統統都是廢話。
他現在嫉妒得快發瘋了,想到越涼用那種笑吟吟的眼神看著別人,心底的火就蹭蹭竄起來,慫恿他把越涼關在某處深牢裏,給予一通訓誡和懲罰,讓他失聲痛哭,喊都喊不出來。
可那是越涼,他的心肝性命,連疼愛都來不及,如何敢傷害呢?
萬般思緒疊加在一起,他一時間有點不敢麵對越涼,於是隻能狼狽奔逃出來。
沒有了“憐憫”,到底還是不一樣的。太煬心想。
原先他能夠抑製不該有的念頭,甚至不產生,就算很不幸萌芽了,他也能靠冷漠的態度糊弄過去,教人發現不了。
越涼不愧是他肚裏的蟲,明麵上若無其事,實則一出就是要撕下他的假麵具。
太煬的眸色逐漸暗沉,金色的豎瞳裏透著一絲厭惡的煩躁。
他不會變成那副模樣,嫉妒失態,麵目全非,簡直比毒蛇還醜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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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至後梢時,極北帝君終於不再生契侶的氣,自行消化了負麵情緒,正要回客棧睡覺,他幾乎已經原諒越涼了。
原本這事兒到這裏便可結束,越涼也沒有繼續逗弄的心思,心知今夜把對方逼得太狠,還打算明日醒來後好好兒地道歉,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誰知後半夜時,房間裏爬進來一隻水仙精,一下就令事情變得愈發說不清。
大荒連族種都稀少,就更遑論禮樂教化了,像這般荒郊野嶺中天然修煉而化形的小精怪,性格大多爛漫自由,心無城府,喜歡誰便找誰直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