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涼原隻是抱著好奇的態度來極西玩玩,當然主要的目的還是見兒子。
現在他見了這裏的情況,也大致對如今的大荒有所掌握,兒子更是過得好好兒的,壓根不用他操心,他於是就想回去了。
族裏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回去安排,雖聽聞給東秦傳信的青鳥說小玄武們平日裏無事可做,互相傳授著機關術,竟都精通了。
他們最近在用靈石和木材造更大的村子,已經建了一半。
聽著倒是頗令人欣慰,至少小輩們還是有想法的,不願意一直做住在樹上的野生神獸。
越涼想走了,但終辰不放他走。
終辰牙尖嘴利,一句話就堅定地否決了越涼的請求,“不行,爹就呆在滬天吃好喝好,養好勞碌病,哪兒也別去了。族裏我會派工匠去幫忙,務必在仲夏前建好神城。”
越涼就不是個會聽話的性子,當下便嚷道,“明日我就走,你留不住我。”說罷,氣哼哼地偏過頭,同終辰針鋒相對。
父子倆又吵起來了,骨子裏的自由和主見一脈相承,誰也不肯向誰屈服。
夷伏在一旁看得心驚,惴惴不安地望了眼終辰,心想是不是要先把他們拉開,各自冷靜才好,否則久別重逢沒幾天就打起來,多不像話。
餘光往一旁瞥去,發現在場的另一位帝君淡定地喝著茶,並無勸架之意,夷伏左右衡量一番,歎了口氣,隻得仰望蒼穹,也裝作看不到聽不見的樣子。
畢竟連嶽父大人都不想招惹泰山大人,他一個小小兒婿上前勸架,那不是兩邊討罵呢。
好脾氣地夷伏幹脆忙活起來,親自從侍從的手裏接過茶壺,給每個人都添了熱茶,好心道:“辰兒,嶽父大人,先喝點茶吧,潤潤嗓子在吵。”
越涼接過茶,一口悶了,隻覺得通體舒暢,但仍憋著一股氣,於是力爭道,“自古哪有兒子扣著爹的道理,當年炮火衝天都攔不住我,你又何奈?你起開,莫管我。”
終辰知道他這是剛硬起來了,他們還真不愧是父子,遇強則強,敵硬我也硬。但他活到現在,也能算半隻老王八了,知道的套路比走過的路都多,對付爹爹這種性子的人就得軟硬兼施。
這“軟”,不能叫示弱,這算戰術上的以退為進,所以不算他低頭。
終辰早早在心底盤算好了,於是上前一步,不解地問:“爹二十萬年未見孩兒,如今才不過呆了短短四日便要走,也不打算見一見孩兒的另幾個幺子,難道是已與孩兒分生了麼?”
“爹從前還說過,爹隻有孩兒一個幺幺,定是拿命來疼的。現在倒是多看一眼也不願意了。”
越涼擺手,“不是,我……”
不待他說完,終辰便打斷了他,眼神一黯。
“當年爹爹讓我走,答應過我結親時會來,結果隻命人派了賞,影兒倒是半絲沒見著;後來我生四個幺,苦難不堪言,爹卻又在神殿裏睡著,若非有夷伏照應,我當真是和那天生地養的野獸一般,沒得人在乎了。”
越涼頓時皺起臉,支吾半晌,隻得鬆了口,“好吧,我再待幾天,等見了其他的孩子我再走。”
終辰嘴角一勾,知道自己贏了,於是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手掌往旁邊一攤,令夷伏幫忙添上新茶。
知父莫若子,他的弱點也是爹爹的弱點,對症下藥簡直不要太有效。
搞定了爹,君父就很容易說服了,君父一向都站他這邊。
終辰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征求一下君父的意見,“父親,您會留下來吧?”
果然,太煬說:“留幾日,見一見你的幺兒們。”
他於是大喜,吩咐起夷伏,“爹的住處就安排在主殿西側,東西都按最好的安置。最好離我們的屋子近一些,這樣我可以隨時過去找爹。”
夷伏是細心的人,這些事不需要叮囑,自然早就安排好了,他自己的父神君父在覆世中神隕,幾十萬年離都與終辰相依為命。
見到終辰還有親緣尚存於世,他亦是發自內心高興,盡力把越涼二人照料妥帖了。
白虎大殿的主殿西側,是一方小小的二進院,前殿後宮,寢宮門前有一片假山花園,假山上有一座六麵垂紗的翹簷涼亭,每個角上掛著一串銅鈴,不多不少,正正好九個,共五十六個。
涼亭下還有一條工造的岩石小溪,水底水草豐茂,能清晰可見魚群;亭裏木榻石桌一應俱全,雖然比不得前世玄武殿裏的那些做得精美,但到底是有的,用起來十分舒心。
終辰說要“彌補昔日憾事”,這處園子經過精挑細選,就給了越涼。越涼一開始覺得沒必要,就拒絕,搬入園中住了三天,立刻就舒坦得不願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