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暫且安全了,另一邊,法陣的光罩也已經被打破。
紅光閃了閃,地上以黑墨畫出的咒文裏不再長出新的荊棘,然而先前遭法陣吞噬的已無法變回來,徹底成為了六翼神。
荊棘偃旗息鼓,滬天城全神戒備。戰場中央一時間竟顯得有些空寂。
地上躺著許多屍骸,絕大部分是六翼神。他們僅僅是被咒術變成了另一副模樣,然而骨子裏到底沒學過任何搏擊之術,不過是普通的眾生罷了。
隻因魔主一己私念,就要陪上性命,未免死得太過冤枉。
越涼從一地殘軀中緩緩地走過去,靴子邊緣沾上了粘膩的黑土,這土為何會濕潤,他心知肚明,內心毫無波瀾。
隻是又一場普通的神戰罷了,甚至連“戰”都算不上,在大荒裏實在太尋常。
這些事本不該由他插手,他本應是死在前世的古神,於這個塵世而言,他便是打破各族力量平衡的存在,是為天道所不允的。
被鴻鈞察覺到世上仍有古神,一定會被斬盡殺絕。
不過,他還是選擇幫了。
沒辦法,這裏是他的幺幺的家,幺幺們還會有幺幺,小家夥們需要有能夠活下去的地方。唯獨這點,他不能向鴻鈞退讓。
老王八就是太護短了。
越涼足尖輕點,飛了起來,身形悠悠地飄出去,徑直來到那詭異的大陣跟前。
法陣中荊棘叢生,烏黑的血從荊棘刺上滴落,洇著根部的泥土,周圍散發出一股腐臭的氣息。
巴爾被困在法陣的中間,整個身子被荊棘牢牢地抓住,尖刺深埋進肉裏。
他的下肢已經被蠕動的荊棘啃食掉一半,空有半個身子懸吊著,在寒風中微微晃動。
越涼不由得皺起眉。
自古以來借用邪術之力的種族都沒有好下場,巴爾連靈體都會被反噬幹淨,咒術的詛咒威力甚至會影響全族,就像陰魂不散的鬼,永世纏繞。
他抬手在身側劃出一道金色的弧光,淡金色的淩霄花藤拔地而出,勇敢地阻擋住向他撲來的荊棘條。
兩種植物無聲地糾扯著,一明一暗,勢均力敵。他走到巴爾麵前,俯視那具殘缺的軀體,眼裏看不出情緒。
巴爾忽然咧開嘴,沙啞地說著話時,不斷有烏黑的血從他嘴角流出來。
“玄武,一切還沒有結束。”
“結束了,你無論如何敵不過我,現在的你,太虛弱了。”越涼平靜地說,語氣沒有任何一絲輕蔑,隻是在陳述事實。
“隻要有我在,滬天城,你永遠得不到。”
巴爾嘎嘎地笑,嗓音像蠹壞的門扉,“你們太輕敵,玄武,你們之中沒有任何一個人,真正見識過願巫大人的力量。”
“吾之力量源自於她,吾的身體亦交托於她。她能保吾不死不滅,亦能成全吾族之願。”
越涼問:“你用自己的身體,和願巫做了交易?”
話音方落,他就看見巴爾的頭不正常地扭了一下,仿佛失靈壞掉的機關木偶。
隻聽哢一聲,他自己擰斷了自己的頭。
斷了的脖子無法轉動,頭像一件累贅掛在上麵。忽然,那隻緊閉的眼睛猛地睜開,眼中充血,準確無誤地看向越涼。
巴爾再開口時,竟是一個幽幽的女聲。
“……又是你,越涼。你們總在壞我的好事。”
“你的回憶找到了麼?不去找你的親親夫郎算賬,倒有心思管起別人來了。”他歪著腦袋,靠轉動脖子遊移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