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窗外狂風乍起,活像一條張牙舞爪的飛龍,過處一片呼嘯。“嗚……嗚……嗚……”屋內微弱的燭光被吹地搖曳不已,欲滅不滅,狂風過後忽地響起了一道悶雷,緊接著又響起了幾聲震雷。
許以楠剛睡下不久,聽得一扇窗戶被風吹開慌忙睜眼,“咚”地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落在了地上。麵前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許以楠掀開錦被起身去點了隻新蠟燭,昏黃的燭光一下子退散了黑暗。
隨著視線的開闊,她一眼便瞧見了窗戶邊的黑影,那裏正躺著一個男人。
“啊!”許以楠下意識叫出了聲,隻見銀光一閃,孟淵的長劍到了她麵間,劍尖離白嫩的皮膚隻有一寸。
許以楠嚇地瑟瑟發抖,手中燭台搖搖晃晃。那長劍的陰森寒氣直接往她脖子裏鑽,仿佛下一刻便會割斷她細長的脖子。
“閉嘴!”孟淵費力地扯下了蒙麵布巾大吸幾口空氣。
那是一張年輕的臉,濃眉與他手中的長劍一般鋒利,鼻梁挺直,彎彎的唇角似乎在笑,但她知道他沒有在笑。
“大,大俠,我,我什麼都不會說,什麼都沒看見,你放過我吧……”許以楠的聲音顫個不停,如編罄響起的餘韻。她從未遇到過這種性命攸關的事,立時嚇得想暈過去。
孟淵借著長劍站起身,修長的身子此刻佝僂著,跌跌撞撞地倒在了桌椅前,“拿白布過來。”
“……嗯。”許以楠嚇得六神無主,拿出藥箱的時候差點摔在地上,她捧著藥箱一步步挪動,怯怯地放在了桌上,“大俠,這是藥箱,你能不能別殺我?”
孟淵收了長劍冷聲道:“替我包紮,包完隨你。”
許以楠眼眶一紅便想哭,她何時做過這些事,但她的命在他手上。她顫著雙手打開藥箱,隨手挑了裏頭治療劍傷的藥和繃帶,孟淵背對著她解開被鮮血浸透的衣衫。
幽幽的燭光下,許以楠為他清洗傷口上藥。期間孟淵一句話也沒說,不論她下手是輕是重都沒坑一聲。
她看著他背上交錯的刀傷和劍傷,有一處深可見骨,血肉翻起模糊。不知怎麼的,她竟有些想哭,許是怕的。“啪嗒”,淚水滴上傷口的那一刻,孟淵忍不住抽了口氣,他回過頭來,狠狠地瞪著許以楠。
就是這一眼,他看到了自己的以後,也看到了生命裏最美的一幅畫。
許以楠柔美的五官在燭光下發著微弱的光,滿頭青絲仿若瀑布一般,一滴晶瑩從眼眶裏溢出,順著紅潤的麵頰往下流,在下巴處頓了會兒,隨後落在黑暗裏。
她永遠也不知道,正是這一滴淚,流進了孟淵的心裏。
孟淵是個刀尖舔血的殺手,六歲學武,十二歲開始殺人,整整做了十年殺手。這一生自然算不得長,可他殺過的人卻早已不計其數。
他以往從不覺得女人是什麼好東西,風月場所也不是沒去過,但那些女人與眼前這個不一樣,她們要錢,她什麼也不要。自古溫柔鄉即是英雄塚,千萬柔情還真能軟化一個殺手的心。
“哭什麼?”他聲音裏已經不再冷冽。
“你不疼麼,這些傷口,我看著都疼。”許以楠在孟淵的眼神下別過臉,抬手偷偷擦了眼淚,忽覺自己還穿著中衣,她急忙拉著衣襟轉過身。
孟淵握著長劍的手忽然鬆了開來,心頭不知怎麼的有些煩躁,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滋長。“你去睡覺。”
許以楠按著領口轉身:“你要走了麼?”
他背對著她不帶情緒地說:“難不成你希望我留下來?”
許以楠紅了臉:“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你若是出去先別與人拚命了,我剛給你包紮好。”
“……”孟淵暗忖,自己在這裏留一晚也沒什麼。海蛟幫可是上不得台麵的人,但他們也不敢硬闖丞相府,而且也想不到他這個殺手會躲在這裏。“再拿一床被子出來。”
許以楠一楞。她當時也沒想那麼多,後來想想才後怕,如果他是別人,那他們之間的結局恐怕就變了。
那夜,她睡床,他睡地,未知的種子在兩人心裏發了芽。
這是她的閨房裏第一次出現男人,還是一個殺手,她以前想都不敢想,但事實就這麼發生了,猝不及防,緣分妙不可言。
孟淵睡覺沒聲音,許以楠也沒有。
黑暗的閨房裏靜悄悄的,誰也沒有說話。她忍不住側過頭去看睡在地上的他,她雖然看不見,但她隱約覺得他在看她。
“你睡了麼?”
“嗯。”
“你以後還是別當殺手了,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