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初冬。
從北方吹來的廣莫風，已經帶來了冬日的凜冽。
九嶷的夜色下，那座金碧輝煌的離宮裏正徹夜點著煌煌的燭火。
“我可以放了你。”
高坐在金座上的中年男子開口，他一身高冠博帶，赫然王者的裝束，正是青之一族的王者，青王辰。
青王眼中閃過陰狠，許諾道：“隻要你替我圓滿完成一件事——我就放你自由。”
高座之下冰冷的地麵上，跪著的少年驟然抬頭，通紅的燭火映在他渾濁的眼瞳上，因為激動，臉側的鰓微微抖了抖，“你說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一族之王，豈會與你這鮫奴說謊？”中年男子的視線劃過少年的眉眼，忍不住感慨，即便是在以美貌著稱於世的鮫人裏，這個少年的模樣，也是驚人地美——他活了著許多年，還未曾見過能媲美少年美貌的鮫人。
不，或許不該稱呼他為少年，鮫人生來無性，隻有當他們第一次對愛人動了心，才會依照愛人的性別相對幻化成男女——眼下這個鮫人，還未變性，無論用了多少“化生”之藥，都無法讓他變為女子，倒是有些古怪。
無法變為女子的鮫人，價值很低，不過因著他美貌無儔，青王便也沒有放棄，豢養十年後，今日果然派上了用場。
“你要讓我幫你，做什麼？”m.X520xs.Com
鮫人那一雙無神的眼睛就那麼盯著他，即便知道這鮫人已經瞎了，卻仍然讓青王感到了些許不適，“很簡單，你幫我勾,引一個人。”
他咬重“勾,引”二字，笑容陰狠，“依著你的美貌，讓她喜歡上你……然後破了她的身子。”
鮫人跪在地上，半晌之後，答應了，“好。”
……
“行禮有十，一拜、二拜、三拜、叩首、執手、推手……”
“一拜攏手、躬身、敬長。”
“二拜展臂、攏手……”
“三拜高揖至額……”
女司儀平淡又無趣的聲音在神殿之中緩緩響起，口述禮儀，又做著一些連帶動作，做完一套，看向眼下，“華姑娘，懂了麼？”
那規規矩矩跪坐蒲團之上的少女，乖巧至極地點了頭。
女司儀其實有些訝異，這幾個月以來，這位“太子妃”實在太過乖巧。
絲毫不像初時那樣，自己說上一整日，她便昏昏欲睡上一整日。
“華姑娘，還請你將我方才所說的十禮展示一遍。”
少女依舊乖順地點頭，不發一言地站起身子，逐一行禮。
看著她循規蹈矩地行禮完畢，幾乎與自己所行不差一絲一毫，女司儀十分滿意，罕見地露出一些笑容，“華姑娘這般德容高雅，將來一定會成為我們空桑最得體的女主。”
少女依舊不說話，仍是乖乖地點頭。
“那麼好，我們來談下一項，有關女子進食的規矩……”
女司儀隻驚歎白華的乖巧，卻沒發現這少女的空洞和木然——這少女根本不是白華，甚至不是活人，不過是術法幻化的人形罷了。
“怎麼樣，我教授你的幻化之術，很不錯吧？”
“不錯，是個好東西！”
“哩哩哩……”
有人高高坐在神殿的橫梁上，向下看去，正是所謂的少司命和未來的太子妃、以及趴在太子妃肩膀上的小小木靈——少司命“私會”太子妃，教授其術法，已經過去許多日子。
白華一雙纖細的腳還在懸空晃蕩，向下瞅了一眼，女司儀又開始擺弄她的幻化人形。
趴在她肩頭的木靈發出“哩哩哩”的聲響，似乎是餓了，被白華塞了一塊土，就乖乖捧著開始吃。
她看著底下開始學的吃飯禮儀，忍不住問，“這些亂七八糟的禮儀，我要學兩年？”
“除了禮儀，還有體態、語言、政治、地理、天文……都要學。”
真嵐答道，他很懂這些，畢竟當初他被迫也學了不少，淡淡嘲諷，“除了天文地理和語言，皆是無用的東西，這些貴族們，就是吃太飽了無事可幹，便造出許多規矩和禮儀自作自縛。”
白華點頭，“你說得對，這群人就是吃太飽了，閑著沒事幹。”
“對了，”真嵐笑眯眯地去看身邊人，似乎漫不經心，“聽聞你是白王的庶女？”
“嗯，沒錯，我是庶女。”
白華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十二歲以前無人在意，像隻狗似的在王府裏艱難求生。”
“十二歲後，便宜爹突然發現還有個女兒，也就良心發現，好吃好喝供上了。”
“還因為天生劍胎，拜了師傅，有了師兄。”
話語簡單直接，他卻聽出了字句背後的不易，她比他的過去更為辛苦。
真嵐正準備說上一句安慰的話，卻聽得她繼續道，“本來日子變好了，開心得很，結果一個晴天霹靂……突然被抓來按著頭說我是太子妃。”
“誰想當太子妃啊？”
“太子妃哪有在家裏吃東西睡懶覺練劍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