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沉的內室。

隻有水流窸窣波動的輕微聲響。

“大人,水溫正好,您可入浴。”

房間角落,俏生生立著的鮫人少女聲音好似玉佩叮當,作為如意賭坊最好的歌伎,果真有一副天然的好音色。

少女姿容妍麗,貌美十分,可她與眼前這個同族男人相比,卻要差上太多太多——他才是人間最美的那人,灰藍長發、深碧眼瞳、淡淡薄唇,挺直的鼻梁投下一方陰影,隻襯得他俊美無儔,連女子都要妒忌。

而這個無儔俊美的男人,卻好似不會說話般、一直沉默。

“大人,讓銀兒來服侍您沐浴吧?”

少女小心地上前,一雙柔弱無骨的手輕輕搭在對方肩膀上。

這個同族的男人,似乎身份也很不一般呢,銀兒在賭坊從來隻是賣唱,並不服侍他人,可如意夫人這一次居然命她前來專門伺候……

“大人,銀兒給您除衣了。”少女輕笑一聲,恍若鈴鐺清脆。

見對方仍舊不說話,似乎沒有拒絕,她膽子越發大了些,已經輕柔去解開他厚重的外衣,那外衣黑沉似染血,透著股濃重的血腥氣,不過她沒在意。

不到片刻,便除了他大半的衣物。

融融燭火之下,是一具如雪白皙的軀體,灰藍色的長發鋪滿了寬肩窄腰,像是柔順的水流垂在白玉之上,身如玉樹、玲瓏剔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胸腹上,橫亙著一道猙獰醜陋的暗色傷疤,看到這裏銀兒視線忽然一頓,因為她發現他臂膀之上連著後脊是大片漆黑紋身,細看是一條騰飛的巨龍。

龍紋……龍紋……?!

她一下子清楚了這個人的身份,粉色的小嘴微微張開。

“愣著幹什麼?”對方冷沉開口。

銀兒迅速回神,帶著難以壓抑的興奮和恭敬,玉手攙著他的臂膀,“大人,請入浴。”

服侍著男人進入浴桶,他再無言語,任由她輕柔搓洗的動作,眼瞳放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銀兒瞧著對方的模樣,眼神微動,搓洗的手又輕又柔地往下滑去。

直到那雙手慢慢滑向對方的下,腹,男人才猛地抓住銀兒的手。

他聲音冷硬似冰,“你做什麼?”

銀兒雙頰紅豔欲滴,咬著下唇,“如意夫人說了,要銀兒伺候大人……銀兒什麼都能做。”

暗沉的碧瞳裏映出少女嬌柔純,情的模樣,他忽然笑起來,“你什麼都能做?”

銀兒低低應是,雙頰更紅。

男人驟然鬆開少女的手,冰冷又略微粗糙的大掌卻一下子攀上了對方的柔軟,狠狠用力。

一聲嚶,嚀,鮫人少女的身體已柔軟如水,被他拉入浴桶之中,飛濺起的水花都撲了一地。

銀兒纖細的雙臂繞在男人的脖頸上,主動獻上自己溫軟的雙唇,他碧色的眼瞳裏毫無欲,望,卻還是低頭去攫取少女的唇瓣。

那不是吻,而是撕咬和折磨。

他動作粗魯,隻想抓住眼前的熱源……隻有溫熱滾燙的溫度,似乎才能讓他從冰冷的黑暗裏解脫出片刻。

銀兒略微吃痛,卻不敢反抗,隻能由著對方粗暴又大力地掠奪。

情到深處之時,銀兒卻忽然驚叫一聲,原來柔軟的肌膚蹭到男人脖頸間的木塊吊墜,那木塊尖銳,一瞬刺破細嫩,流出鮮血。

而伴隨著她的驚叫,男人忽然停下動作。

“沒事的,隻是小傷……”銀兒聲音繾綣溫柔,又俯身過去,還想繼續。

可那張冰冷的手掌猛地掐住她纖細的脖頸。

“你弄髒了它!”

男人陡然拔高的音調,藏著暴怒,碧色的瞳孔更是掀起風暴。

嬌柔的少女瞬時被那隻手掌提起,她喉頭幾乎被捏碎,可惜不管她如何蹬腳抓手都毫無作用。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這是那根盲杖的最後一塊碎片了……弄髒了就毀了……”

內室一角的黑暗裏,傳出尖聲尖氣的慫恿,被擺放在暗色角落的小人偶,此刻竟然咧嘴而笑,發出細碎的聲音。

“殺了她……殺了她……”

哢嚓!

頸骨折斷!

雙頰緋紅的鮫人少女再無動作,變成一具柔軟的屍,體。

無數引線在虛空裏震蕩,瘋狂去切割這具剛死的屍身,溫熱的鮮紅噴灑四濺,沾染在男人蒼白如雪的身軀上,像朵朵紅梅。

直到滿屋血色,暴怒的男人才停了手,他碧色瞳孔微微一縮,像是驟然回神。

碧色瞳孔裏的風暴已經停止,他將尚在飛舞的引線一根一根硬拽回來,聲音冷沉,“阿諾,夠了!”

“嘻嘻嘻……”

“碎片弄髒了怎麼辦……要壞了……”

“啊,沒關係的……她還在的、她還活著……”

“搶過來就好了,搶過來……”

“閉嘴!”

大步朝著角落而去,手中的引線再度飛舞,可此刻這些引線已經聽從男人指揮,一刹那纏上角落裏的人偶,無情地折斷它的四肢。

那細細碎碎的話語聲終於停止,男人微微喘息,胸膛還在高低起伏。

良久,他才平靜下呼吸,蒼白又修長的手摩挲上脖頸上的吊墜,一點點擦去木塊上沾染的血汙。

時間能毀滅許多東西,一百多年過去,這是那根盲杖最後留存下來的碎片,即便他無比珍視,都無法阻止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