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年輕男人綻放笑意的那一刻。
雲煥已經迅速退卻。
他的腳尖連點,身形急速向更遠處的夜色掠去。
但是他隻退了不到兩個呼吸的時間,就被一堵無形的屏障攔住了去路。
“別急,跑什麼。”
“你這麼欺負小姑娘,我得教訓一下才好。”
他身後的年輕男人笑得輕鬆,身形如同驟然閃爍的白光,光芒熄滅之際,已經近在雲煥的咫尺之間。
驟然看見兜帽下年輕男人的臉,這位滄流少將的眼瞳劇烈一縮,卻不是震動於他陡然出現,而是震動於他的容貌。
“……空桑皇太子!”他驚呼出聲。
空桑皇太子真嵐的這張臉,在講武堂裏流傳甚廣,縱然他是敵人,但末代夢華王朝凋敝腐朽,這位皇太子卻能以一己之力帶人孤守伽藍十年,這樣的敵人,即便是被真嵐害得斷卻一條手臂的巫彭,也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值得欽佩的敵人。
甚至當初真嵐以弱勝強的戰役,都被巫彭這位帝國最大的統帥拿來當做教案,教導過無數新入講武堂的帝國少年。
雲煥自然對此十分熟悉,何況這位皇太子並未完全死去,即便隻剩下一個頭顱,但他依舊活著,從百年前活到了如今,更是帶領著休憩於鏡湖水底的冥靈軍團,以伺重新複國——滄流軍中的征天軍對冥靈軍團很是熟悉。
“看來我是個名人。”
真嵐笑了笑,光劍出手,那是他從白華手中接過的劍,也來自於眼前這個年輕的帝國少將。
雲煥猛然折身,想要避過這一劍。
可皇太子的身形更加縹緲,在他折身的一刹那,已經如跗骨之蛆般閃現在他身後。
噗!
那柄刻著“煥”字的光劍同樣刺入這位滄流少將的肩胛骨,透出後背。
這是同等報複。
雲煥咬牙,身軀一動,猛然用肩胛骨卡住了光劍,隨後帶著光劍迅速後退。
真嵐鬆了手,沒有再追。
看著那個年輕的少將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就反手拔出光劍,皇太子誇讚一句,“不愧是破軍少將,赤王在我這邊誇你可不止一次。”
紅鳶率的冥靈軍團,與雲煥的風隼遭遇了也不止一次,往往都是難纏至極,所以即便真嵐不出無色城,對滄流帝國的人事也是極為了解,他對雲煥也熟悉。
雲煥卻沒接話,他冷沉地站著,迅速判斷眼下的場景。
“哎呀,我頭要掉了。”
那位皇太子忽然叫了一聲,高大的身形頓時萎頓下去,好在被一雙細白的手接住了。
少女此時似乎恢複了清醒,隻咬著牙忍著肩膀上的傷,抱住了那個大氅下的腦袋,然後忍不住吐槽他,“你隻能出一招?”
腦袋不滿,“什麼叫‘隻能’,我一個腦袋還能出一招已經很好了,而且還是黑夜,我力量消退,方才要不是我,你都被人捅死了,你都不謝謝我麼?”
白華一頓,呲牙,“我謝謝你啊。”
說完這句,她抬眼盯著遠處的雲煥,神色又嚴肅起來,“同門,再打一架嗎?”
雲煥也看著她,看了片刻,卻是毫不猶豫地轉頭就跑。
白華一下子都愣了,遲疑道,“他跑了……?我這麼可怕的嗎?”
“不是你可怕,是蘇摩可怕。”真嵐淡淡道。
果然,隻聽得簌簌的風聲,無數引線滔天向著逃遁的少將追逐而去,而不遠處的俊美鮫人緩步走來,他身後是大片火光,原本盤旋在夜空裏的十數架風隼,居然已經被他毀去了近半!
剩下的風隼都遠遠吊著,不敢靠近。
他碧綠的瞳孔裏跳動著火光,修長蒼白的五指奇異地律動著,哢噠哢噠,小小的人偶蹦跳著向前。
而虛空之中,無數引線交織成網,阻斷了雲煥逃遁的前路。
那是一張遮天的線網,由無數引線交織而成,在夜色下無形無質,隻有遠處的火光照耀,才會閃爍粼粼的光。
雲煥舉劍就劈,劍尖迸發光芒。
那是一套“九問”,從“問天何壽”起勢,到“蒼生何辜”落尾,迅捷又凶猛。
劍聖一脈,“九問”傾天,這是雲荒大陸上最高的劍技,即便麵對那些屬於“神”的力量,都能媲美一二。
可媲美,也就是一二罷了,還有□□是不敵的——比如這位力量強大到讓鬼姬都失色的鮫人。
雲煥的劍,隻斬斷了眼前的一層引線,可這層引線之後,還有更多的引線,密密麻麻,無孔不入。
滄流少將的身軀上已然被洞穿不少傷口,若不是他身法很好,此刻早就被引線刺穿心髒!
可即便渾身浴血,這位少將的臉上也沒顯露出驚惶,沉靜得平淡如水。
這份心境,值得誇讚。
“瞧見了嗎,作為劍客,沉心是第一要義,處變不驚,冷靜沉穩。”
“我觀你性子還是浮躁了些,需要改進。”
少女懷裏的皇太子頭顱叨叨出口。
白華沒理他。
嗖嗖嗖嗖——
尖銳的破空聲又響起,此時一架銀色的風隼此刻掠到了離地最低點,不停地朝他們擊發弩,箭。
白華當即揮手,一個瞬發的法術屏障生出,可惜她發出的屏障全然沒有真嵐的強大,不過幾個呼吸就被攻破。
沒有趁手的劍,麵對凶猛傾瀉下的弩,箭,白華隻能躲避。
“哎,你這法術,別說我教的。”皇太子歎氣。
“……有本事你和我比劍!”
“沒本事。”
“……”
真嵐忽而大喊,“蘇摩幫忙啊,白華要被射成刺蝟了!”
箭雨之中,正在專注圍殺雲煥的鮫人微微一頓,最終還是幫忙了,他分了一些引線過來,替少女擋下大半攻擊。
另一邊,幾乎被引線裹住的滄流少將抓住了稍縱即逝的機會,猛然一躍,縱然被引線切割開了大半麵皮,血流滿麵,都絲毫顧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