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裏,驟然響起的尖銳鳴叫,還伴隨著一陣又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嘯聲,似鬼哭般淒厲。

即便相隔很遠,這詭異的聲響也同樣傳到了喧鬧的離宮之中。

金碧輝煌的宮殿裏,正在推杯換盞的人群一驚,那樣令人不適的淒厲聲音,隻聽了片刻,就忍不住心頭的顫栗。

“什麼聲音?”高座之下的首位上,全身罩在黑袍裏的中年人皺起眉,正遊走在身邊美女身上的手都頓住了。

高座上的王服老人嗬嗬一笑,並不是太在意,“或許是帝王穀裏的魔物又在嚎叫了,巫抵大人不必在意。”

聽到這個說法,場中的人才鬆了一口氣,氣氛複又熱鬧起來。

中年男人啜了口酒液,瞧著那位老人身邊服侍他的年輕美女,眼中光芒閃爍,“嗬嗬,九嶷王真是老當益壯,聽聞養了一圈美人、想要生些孩子?”

高座上的老人皮膚褶皺堆積,白發如雪,看上去已垂垂老矣,但卻依然身軀筆直,不見老態,這位九嶷王是昔年的空桑六王之一,早早投敵,所以即便空桑滅亡,他還得了九嶷王的封號,被封在故地。

如今一百多年過去,他還活著,其實全靠巫鹹施舍的一些續命金丹,不過子孫後輩早都死絕了,隻有他一人還活著,所以瘋狂想要誕生新的子嗣,可惜無論如何努力,都生不出一個孩子。

老人隻是眼神一凝,沒接話,然後笑道,“大人們這次大陣仗來九嶷,是要做什麼?”

“九嶷王還不知道?”中年男人笑了一聲,盯著他,“那些空桑餘孽又活躍起來,東方慕士塔格的封印都破了一個,那位皇太子的手掙脫了,九嶷王陵這邊,不還有一隻腳麼,我們在等餘孽入甕呢。”

聽到這樣的話,老人麵皮都抖了抖,枯枝似的手指都扣緊了座椅,“你說……皇太子……的手掙脫了封印?”

“哈哈哈,九嶷王莫慌,不過一隻手罷了。”

中年男人不在意,他是十巫之一,對於帝國的軍事十分自豪,“這次我們派來的征天軍可不止風隼,還有許多比翼鳥呢。”

他喝了口酒,“現在可不是百年前,帝國軍事發達,征天、靖海、鎮野,空桑餘孽再怎麼鬧,也動彈不了帝國根基。”

“何況,這次是我帶隊。”

那模樣、那語氣,顯然是自得無比。

老人沒說話。

此時,席間一個年輕人卻是陡然站起,“聲音不是來自帝王穀的,好像是蒼梧之淵的方向,我去看看吧。”

巫抵懶洋洋的,“飛廉,怕什麼,不就是幾隻魔物。”

名叫飛廉的年輕人抱拳,“巫抵大人,依照規矩,必須去探查。”

“嘖,你怎麼和雲煥越來越像,無趣……算了,走吧走吧。”他不耐煩地揮手,又開始飲酒作樂,還將美人拉入了懷裏,肆意上手。

飛廉低著頭,快步離去。

與此同時,發現不對勁的人還有一個。

那個渾身罩在風衣裏的頎長人影距離發聲地更近,也感知更明顯,似乎就在他前方不遠。

風裏遙遙都傳來了那聲尖銳淒厲的嘶吼,人影掀開風帽,露出灰藍色的長發,是個鮫人。

他此時偏頭,靜心聽了片刻,很快就分辨出來那個聲音喊了什麼,是……白華?

白華?

心頭一突,鮫人陡然拔足向前躍去。

……

密林之中。

不,這裏不應該叫密林,而是應該叫女蘿林。

密密麻麻的藤蔓是整座女蘿林的樣子,像是一張密不透風的網,交錯編織,連頭頂的夜空都遮擋住了大半。

白華甫一進入,便聞到了濃重的血氣。

她心裏一跳,不詳的預感極其強烈,“……胖子……楊廖!”

呼喊一聲,沒有絲毫人聲回應,回應她的隻有慢慢蠕動起來的藤蔓。

“哩!”木靈尖叫。

“小心!”真嵐也在示警。

少女陡然躍起,她方才所立的原地,一條粗壯的藤蔓卷過,帶起無數塵土,猙獰的倒刺布滿了整條藤蘿。鮮紅和雪白交替的顏色看得人瞳孔一縮。

魔物,果然是魔物,若非魔物,藤蘿怎麼會有這樣詭異的顏色。

白華心頭更緊,一座魔物編織的密林……常人進來,怎麼會有活路!

“胖子!”

“楊廖!”

她大喊起來,在密林裏跳躍尋找,隨著她的動作,整座密林都“活”了過來。

“白華快走!這裏全是女蘿,魔潮也將至!你一人勢弱!”

“哩哩哩!”木靈此刻也十分讚同,催促她離開。

可白華咬牙,這時候居然十分固執,“不行!我得找到楊廖……”

她手中提刀,白芒再綻,凡是阻擋她前路的,都被白芒絞碎。

“我要找到楊廖!”

“不管他是不是我爹轉世……這次……是我連累他!”㊣ωWW.メ伍2⓪メS.С○м҈

“楊廖你在哪裏!”

一聲比一聲高的呼喊裏,終於有所回應,隻聽得極輕極輕的聲音在叫她的名字。

白華一喜,向前躍去,昏暗之中,她看見一個胖乎乎的人在不遠處,還朝她招手。

是楊廖!

真嵐大呼,“別去!不是楊廖,那是女蘿的迷障!”

少女陡然止步。

轟然一聲。

到底遲了一步,巨大的藤網猛然向她撲來,隻片刻就將少女纖細的身形吞沒,層層疊疊,將她包裹成一個巨大的繭。

那繭的外部,還有無數雪白鮮紅的藤蔓蠕動著,就像是一個人的胃袋,似乎在蠕動消化。

的確在消化,女蘿們編織的密林從來都是四處遊弋,然後吞食消化旅途中偶遇密林的人們,素有夢魘森林之稱,往往就是藤蘿一卷一吞,下一刻,完好的人就會變成一具白骨吐出,而血肉和精華早已被吞噬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