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叫琅軒？”
白華頓了很久，終於又問了一遍。
星尊帝、星尊大帝，空桑曆史上七千年來最負盛名的帝王，現在就頂著真嵐的臉，活生生站在自己麵前？
白華覺得哪裏一定有問題。
而得到少女這樣的回答，他顯然焦急起來，衝上去攥住了少女的手，“阿薇，你不認識我了？”
“呃……你先鬆手。”他力道之大，讓白華微微呲牙，似乎有些痛，木靈又要上去撓人，卻被他無形的屏障隔絕了。
“放開她！”
倒是純煌操縱的水箭從海中升起，瞬息擊破屏障，中了那人的手臂，力道頗大。
星尊帝驟然鬆手，冷肅的眼睛朝這個半身浸在水中的鮫人望去。
“她不是阿薇，她叫白華！”
鮫人往少女身邊遊去，朝她伸手，“白華你過來，我幫你，他不敢動你的。”
白華沒動，卻點了點頭，對星尊帝道，“那什麼……對，我叫白華，阿薇的話，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阿薇是誰，白薇皇後？她怎麼可能是白薇皇後。
琅軒漸漸沉起了表情，他這副模樣倒也是全然與真嵐相反，真嵐總是笑，像是天穹之下的陽光，可這位星尊帝卻是冷沉十分。
“你是阿薇，船王世家白氏的小女兒”
他很篤定，也算是在解釋，“一月之前你率領的船隊遭遇風暴，盡數失聯，我不眠不休占星近半月，才確定你的下落。”
他看著白華，語氣又軟下來，“你是不是傷著了什麼，讓你忘記了許多？”
“阿薇，走，我帶你回去，去看醫師，會治好的！”說著，他又抓住了少女的手，似乎不想與她分離片刻。
“你鬆開她！”純煌不滿，隱約還有些憤怒，而在他的憤怒之下，海浪也逐漸洶湧起來，似乎在回應他的情緒。
琅軒冷然看著他，表情更沉，“我和阿薇的事，與你何幹？”
“她不是阿薇，她是白華！”
轟然一聲，不遠處的海浪高高卷起，凶猛撲下，居然將水岸邊的礁石衝擊得粉碎，更有無數海浪洶湧，將更遠處的大船都推動得搖晃起來。
白華一見不對，趕忙道，“純煌，你別生氣！”
“那個……我可能是忘記了什麼，阿薇……或許我以前是叫阿薇！我去治一治，治一治就好。”
聽到少女這樣的回答，鮫人眼睫漸漸垂下，遮擋了其中的情緒，那劇烈翻湧的海浪也停歇下來，“你要和他走？”
“啊對，要和他走，去治病、去治病……”
木靈卻有些不滿意，叫了幾聲。
“別叫別叫。”白華摸了摸它，她想要弄明白自己在哪裏，眼下到底是什麼情況，那必然是要離開這個孤零零的島嶼，所以她要治病，還是叫白薇，都是不重要的借口。
純煌聲音有些低，“現在就走？”
白華看了一眼身側的星尊帝，遲疑道，“現在吧？”
星尊帝緊緊拉住她的手，頷首，“現在。”
“……”
鮫人微微搖晃了一下魚尾，不知在想什麼，最後又抬眼看向白華，道，“你還會回來找我嗎？”
“呃……會回來的。”本來想直說‘不知道’，因為白華真的不確定，但看著鮫人那樣純淨的眼神，她覺得還是委婉一些好。
“那我等你！”得到這樣的回答，純煌似乎很高興，魚尾大幅搖擺起來，水波晃動。
白華朝他笑，還未再說什麼就被星尊帝拉著走遠。
上了小船、再上大船，很快，白華就跟著星尊帝就要離開。
巨大的木船，緩緩升起白帆，就著海風的鼓動，慢慢駛遠，而此時碧藍的海水被一線破開，木船之後緊緊跟著一個鮫人，純煌跟在後麵遙遙喊道，“白華！我等你回來，再給我講故事！我等你回來！”
“好！”
白華也朝他搖手，喊了一聲，“保重啊！”
一個月來，兩人也算很好的朋友了，她其實想，要是蘇摩有純煌這麼好相處就好了，可惜蘇摩脾氣更臭，陰晴不定、捉摸不透——可這樣的性子也不能怪他，若不是鮫人一族悲慘的遭遇，或許蘇摩也能像純煌那樣？
巨大的木船越行越遠，他不再跟隨，隻是搖晃著魚尾，停留在了原地。
夜色已經籠罩天地，一望無際的大海之上，隻有清冷的月光灑下點點破碎。
他看了很久，清冷如霜的月光灑在眼角眉梢，那幹淨清澈的碧色眼瞳忽然渾濁起來，連原本澄澈的表情都變得陰沉冷厲，似乎在這一刻，變了一個人。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修長白皙的手指上慢慢幻化出銀色的戒指，皺緊了眉頭，“……純煌？”
就在他叫出這個名字的時候，無垠的靜謐大海忽然停止了波動，就像是天地靜止，然後整個世界一點一點在湮滅消失。
“……是幻境。”
巨大的木船，正朝著遠處緩緩行駛。
白華被安排在一個幹淨的房間裏，此刻夜深，正燒著油燈，坐在另一頭的星尊帝被燈火照耀，顯得整個人都有些溫暖，但他表情淡淡，剛剛講述完了屬於他和阿薇的所有故事。
白薇，船王世家的幺女，自幼嬉於海，果決直率，而琅軒是星象師出身，少年時代跟隨師傅進入白家，為白家行於大海來占星問路，兩人也算青梅竹馬，此次白薇出海，卻遭遇了意外，失聯許久，是他花費無數心力才卜出她的所在，千裏來尋。
“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的。”他說得那樣篤定，就像是立誓。
白華看著星尊帝看向自己的眼睛，似乎灼灼發亮，心頭一突，趕緊低頭喝了口水，“咳咳……不好意思，我沒想起來，可能是掉進海裏腦子進水了……”
這種眼神，白華忍不住想起真嵐的話，他說隻有喜歡一個人眼睛才會發光……可是星尊帝你別看她啊，她又不是白薇皇後。
可這時候，忽然噗嗤一聲，星尊帝似乎是被她最後的話逗笑了。
“白華，你腦子進水了？”
她頭發忽然被木靈一抓，隻聽見它“哩哩哩”驚叫起來，白華一愣，驟然抬眼，表情也很快變得高興起來，“真嵐！”
他在笑，笑得陽光爽朗，這樣的笑容，她隻一眼就認出來了，何況木靈現在也揪著她的頭發“哩哩哩”地叫。
他微微笑著，“你能認出我，不會是木靈教你的吧？”
“才沒有，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你變回來了！”她已經張著手跑過去，似乎想要抱他，可跑到人跟前又停住腳步，覺得自己這樣的行為……好像有點怪。
可是她真的很高興，心口跳得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