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已經在大漠裏高高升起，散發著灼熱的光線。
身體愈加冰寒的姑娘已經裹住了厚厚的毛裘，窩進了擋風的氈帳，而雲煥就站在大帳之前，看著天頂的太陽，眯起眼睛，心頭一片沉重。
龍神的純青琉璃如意珠，被複國軍帶走。
而複國軍的蹤跡不見。
更甚至，幽靈紅藫的解藥也得不到。
楚暮正在被這毒吞噬，身軀漸漸石化……
“我有一個辦法。”
沉乾忽然走來，表情淡得像是煙氣。
雲煥轉頭，看著沉乾，這個鎮野軍的小小統領，出身在帝都的鐵城裏，並沒有什麼不凡的身世，所以即便他很強、甚至不弱於自己，可最終還是被派到茫茫西荒，當個小小的統領，而與他同級、同輩的那些門閥子弟，個個都是大將了。
“什麼辦法？”
沉乾淡淡道，“那群複國軍，仿佛消失在大漠之中，該是走了水路逃遁，可赤水廣闊，不好搜尋……”
說到這裏，他眼中淡淡的金光閃爍，“隻要不讓鮫人從水路遁走即可，所以，可以讓追尋的士兵從庫房領取毒藥，前往沙漠中的泉水處，將毒藥散入水中，讓赤水變成一條毒河！”
這樣的話讓雲煥眼皮一跳，他轉頭看向這個和楚暮同是講武堂出身的同輩，“那牧民的吃穿用水該如何？”
“……管不了這許多了，晚上一刻，楚暮會死。”
他聲音很輕，垂下了眼睫，“慈悲是一種很好的品德，可軍人不需要慈悲。太慈悲，就是軟弱。她這樣的人，不適合當軍人。”
雲煥沒說話，楚暮過去的這位隊友，很了解她。
“隻要……”沉乾再抬眼，眼裏盡是狠厲，“有一個足夠幹淨的世界，慈悲就不是軟弱。”
“我去讓人行動。”說完，他匆匆離開。
雲煥卻在原地皺著眉，剛才那麼一刹那，他仿佛在沉乾身上看到了極濃的血氣，可一眨眼，這股血氣又不見了，似乎隻是他的幻覺。
……
是夜。
白華和真嵐匆匆趕回的時候，夜色正濃。
他們隻翻過了一條山路，就看見了夜色裏的燈海。
到底是商都，夜不閉戶，大城的城門開著，一條直道通向內裏，直道兩邊高掛起了各色燈籠，煌煌閃爍，映得黑夜如晝，進出的人群也是極多，略有些黑壓壓，人聲鼎沸。
滿城燈火，人流如織，仿若白晝。
不論四季，葉城總是如此熱鬧。
很難想象一百多年前，這座葉城被屠了近半的人，商都葉城，十室九空，猩紅的血色都浸透了土地。
白華看著眼前，居然有一時的恍惚。
大師兄和她描繪的葉城，和眼前的葉城，截然不同。
“呦，好多人！”
身邊的皇太子輕聲讚歎一句，很是自然地就伸手捉住了白華的腕骨。
白華回頭，就是真嵐那張藏在大氅裏明暗的臉，他表情帶笑，垂著眼，笑嘻嘻的，“人很多，小心別走失了。”
“既然這麼熱鬧，一時半會兒也別急著回去，我們先逛一逛？”
“哎，你看那邊有個龍燈！去看看！”真嵐的眼睛一亮，似乎看見了十分好玩的東西，拉著她就擠入了更為洶湧的人群。
左右前後皆是人，隨波前行，擁擠著、喧嚷著。
四麵有來襲各種力道，推搡的、前衝的、後退的……那隻抓著她的手卻異常穩固。
“看，龍燈動了！”
真嵐指著不遠處的花燈，目光熠熠，“你看！”
那是竹枝和柳條編製的長龍紙燈，裏芯是微黃的油燭，人力操縱著連動杆，長長的龍燈似有了生命般擺動起來，引發人群的叫好。
白華遠遠看著龍燈擺尾，卻是微微用力，攥緊了真嵐的那隻手。m.X520xs.Com
這隻手是真的，不是虛幻的。
可終歸，抓不住的。
“阿華你看那個！漂亮！”真嵐搖了搖她的胳膊。
白華回神，望了他指的東西，“蓮花燈……”
“還有那個，也好看！”
“兔子……燈？”
“那邊人也多！我們去看看！”
真嵐絲毫沒什麼穩重的樣子，像個小孩兒，拉著她又往前擠，他帶著白華在人群裏穿梭，速度快得像一條遊魚。
“各色麵具都有啊！”
“來來來，看一看啊，各色麵具了啊……”
街角的攤位上，小販扯著嗓子，很快就招攬到了兩個年輕人。
公子陽光開朗，看上去十分好相處，另一個姑娘雖然眉目靈動，卻有些表情沉沉，大約是鬧了脾氣？
小販眼珠一轉，隨意挑出一個麵具遞了上去。
“來，公子你快看看，買個麵具送給小娘子？”
“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