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北方的廣漠山吹來,帶來初冬即將到來的寒冷氣息,凜冽的微風中,湖畔周遭的綠草都紛紛灰黃。
進入鏡湖的水流開始變小,不論是赤水還是青水,都到了涸季,鏡湖的水麵比夏日縮小了許多,駁岸露出了大片的泥土,那些在水底追逐著嬉戲的遊魚也顯得寥寥。
冬天快來了。
嘩啦一聲,靜寂的鏡湖一角,兩道人影忽然破水而出。
是一男一女,隻不過少女渾身濕透,而那個衣著大氅的年輕男人,滴水不沾。
“呸呸呸。”
那笙往外吐著湖水,避水珠用得不熟練的下場,就是出水時被湖水潑了一頭一身。
“殿下!”
岸邊的藍王恭敬行禮,快速彙報,“銅宮傳來訊息,西荒亂起,南方,西京大人也傳來消息,暗中已經控製了南方諸郡,還有,大司命說,大戰將起。”
真嵐抬了抬手,“嗯,知道了,藍王,那笙就托你送了。”
“丫頭,跟著他就好,他會帶你到一處安全的地方。”
那笙應了一聲,擰著濕漉漉的裙子卻是忍不住往後看,靜謐的湖水幽深無比,隻有風吹過湖麵才有些微微的漣漪,沒見到想見的,她耷拉起眉眼。
知道她這是想見那位鮫人的左權使,真嵐安慰,“誒,別愁眉苦臉,要求得長久,不必在意這一時相聚。”
那笙當然明白,隻是有些失落,“我懂的……就是想見見炎汐,自從那一次,我們才見了兩次。”
“誒呀,往後可天天能見,就這幾天不見,忍忍就好啦。”
“你們中州不是有句話說,叫做‘小不忍則亂大謀’,你這個忍不住,炎汐他們要幹大事可怎麼辦。”
“我才不會亂他們的大謀呢。”
那笙鼓著嘴。
“那不就成了,快走吧。”真嵐催著她。
那笙不太情願地邁著腳步,一步步朝藍王走去,走至一半,又忽然轉頭,“那個……我要幫你再占一次麼?”
“依照我們那裏的規矩,給人扶乩了,就要有一個確定的結果才行。”
真嵐想起之前的那個“離”字,笑容收了一點,“好啊,你再占一次。”
那笙點頭,也不顧濕漉漉的裙子和髒汙的泥地,盤腿便坐了下去,隨意折了一截草枝,閉上了雙眼。
一旁的藍王有些好奇地看著,這是在做什麼?
占卜?
占什麼?
這個中州少女和大司命一樣會預測未來?
少女白皙的手平平舉起,握著灰黃的枯枝,保持著奇怪的安靜。
直到過了許久,才刷的一聲動起來。
簌簌簌,枯枝快速晃動,在濕潤的泥地上一筆一劃,落下字來。
藍王往前湊了湊,去看她寫的文字,卻是看不懂,那硬朗的一撇一捺好似刀劍,和雲荒的文字不同,這寫了啥?
真嵐卻是看懂了,笑容隱沒,臉色變得有些白,甚至連眉頭都深深皺起。
“失。”
這絕對不是一個好字。
失去,丟失。
心髒縮起,連臂膀都有些微微顫抖。
那笙此時睜開了眼睛,當然也看到了自己扶乩後寫下的那個字,當即驚叫起來,“啊……是……”
一次或許可以說是占卜錯誤,可兩次類似,這就不是錯誤了。
“離”和“失”。
都指向一個答案。
分離,失去。
那笙搖了搖頭,迅速找理由,“可能是我……又錯了!錯兩次也沒什麼奇怪的,我再占卜一次!”
說著就要伸手再來,真嵐一把按住她的手,“不必了。”
“讓我再占……”
“我說了不必,”他聲音沉沉,“那笙,你跟藍王離開,我去趟伽藍。”
“啊?”
喊出這個“啊”字的卻是藍王,“殿下您要去伽藍?”
他十分驚詫,“此時正是大變之際,正是要緊時候,殿下豈能去滄流中心以身涉險?”
“無礙,”真嵐幹脆利落,他轉身就走,“我去去就回。”
“殿下!”
“殿下!”
藍王瞧著皇太子迅速離去,隻能在原地呼喊,喊了不到兩聲,真嵐的背影都看不見了,皇太子使了法術,離開得極其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