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李氏在廚房做飯,陳安也忙活完了地裏的事情,和陳秀坐在堂屋閑聊。
“我回來了!”陳景放下功課,轉頭打聽陳嬸的事兒。
陳安剛從陳秀那裏問了全程的情況,順口回答:“放心,你陳嬸沒事,上完藥就和桂花回去了,陳大河被打了一頓,也沒力氣再鬧幺蛾子。”
陳景拉開凳子坐下,和他們湊作一堆:“大伯讓陳玉荷叫走了,我和堂哥本來想跟過去,可大伯叫我們自己溫書。”
“你大伯做的對。”陳安敲著桌子,語氣十分嚴肅,“以後不管什麼事情,別瞎湊熱鬧,有大人在呢,你們就好好讀你們的書就行,你爹我沒這個天分,你可得好好學。”
在“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時代,對於陳安這樣的小百姓而言,什麼也沒有孩子讀書重要。
尤其當他還享受過讀書帶來的好處時——陳安和大哥陳宗分家前,因為陳宗的秀才功名,每年抵除徭役的銀錢就不知道省下了多少。
就是如今,因著大哥陳宗,他去鎮上賣豬肉時,從未遇到過敢來打秋風壞生意的。
想著自家未來也出個秀才的日子,陳安不由地又叮囑了陳景一番,讓他好好跟著陳大伯讀書,不可有半絲半毫的懈怠。
陳景認真受教,他知道讀書的重要性,就算被念叨了許多次,也從未起過叛逆心。
許多人想念書還沒這個條件呢。
他拍拍胸脯,笑著應承:“爹你就放心吧,兒子會好好讀書的,您兩老將來就等著享福吧!”
哄得陳安眉開眼笑,直說自己有個孝順兒子。
“那我呢?”陳秀也跟著湊熱鬧,裝作吃醋般打趣道,“你這未來的秀才公,不打算讓我也享享你的福?”
“我才十二歲,等我考上秀才,你早就嫁了,你該去享姐夫的福,找我做什麼?”陳景特意搞怪,說得誇張。
“好啊你,敢打趣你姐姐我了。”陳秀故作凶狠道,撲上去撓他癢癢。
陳景被她追得滿屋子逃跑,最後被堵在了角落裏,隻能就地投降:“哈哈哈,別,別撓,我最怕癢了……我認輸,我認輸!”
“算你識相。”陳秀鬆開手,曲起食指敲敲他的腦袋,放過了他。
陳景揉了揉笑得有些疼的腮幫子,重新坐回桌子邊,懶洋洋地趴了上去,假作虛弱無力狀:“姐你這麼凶,可是嫁不出去的。”
陳秀眉毛一挑:“嫁不出去,不是還有你養我嗎?”
陳景被噎了一下,陳秀對他很好,哪怕是開玩笑他也說不出“不想養她”這樣的話來,隻能瞪大了眼睛盯著她。
姑娘家不是一談起嫁人,總會羞答答地閉嘴低頭,免得讓人說自己恨嫁嗎?
村子裏他見過的女孩子,不管脾氣如何都是這樣,他沒想到陳秀竟然半點也不害羞,還給他杠了回來。
陳秀見他沒了聲音,翹了翹唇角。
想讓她害羞?就這樣的程度,還早著呢。
陳安樂嗬嗬地看著姐弟鬥嘴,沒覺得話題有什麼不對,隻想著姐弟倆關係好,將來長大了也能互相幫襯,心裏很是欣慰。
李氏端菜出來卻是瞪了陳秀一眼:“姑娘家的,說這種話也不害臊。”
陳秀不以為意:“這有什麼。”
然後想起這年頭盲婚啞嫁的習俗,跟著李氏到了廚房,蹭到她旁邊小聲商量:“娘,你給我找對象,可得先讓我看看,我不同意,你可別隨意答應人家啊。”
李氏聽得頭都大了,戳她的額頭:“誰給你說的這些?”
別是有人想帶壞她閨女。
陳秀後仰躲著李氏的手指:“沒誰,我自己想的。”
“這話可不能在外麵亂說,知道嗎?”李氏就怕有人抓住陳秀的話頭,亂做文章毀了她的名聲。
“我知道,這不是在家嗎?”陳秀陪著笑臉。
她才不會對外宣揚,這世道對女人可不怎麼友好,再不注意著點兒,她就別想有安穩日子過了。
李氏想了想自己和別的姐妹,定下婚事之前,誰都不知道對方的模樣,定親時才有機會見一麵,又想想當初的煎熬忐忑……
陳秀看出李氏有些動搖,扯了扯她的袖子,加了一把火,撒嬌道:“娘,你這麼疼我,也不希望我嫁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對不對?反正最後還是要你們答應的嘛。”
在這個時代,自由戀愛那是不可能的,不嫁人也不行,她隻能爭取在李氏的心理承受範圍內拿到最大的主動權。
李氏覺得這話也對,反正人是她選的,不就是在她選的人裏,再讓陳秀自己挑個喜歡的嘛。
她看了看陳秀,猶豫了一下,決定縱容她這一回:“行了行了,真是怕了你了,不過你可不能說出去,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