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正緊繃著,突然,陳秀感覺自己的小臂被人抓住了!
她頓時一個激靈,下意識想要甩手掙開,轉頭一看,發現抓住她的人是娘親李氏,手上的動作立馬停下了。
還好停得及時,她手上抓著剪刀,差點就誤傷了。
李氏緊緊盯著前方,試圖看穿前方的人牆,左手無意識抓住她的小臂,力度有些失控,讓她感覺到了些許的疼痛。
她知道娘是在擔心爹,萬一對方不再顧忌直接硬搶,爹作為領頭人必定首當其衝,對麵都是些光腳不怕穿鞋的流民,一旦打起來,結果實在難以預料。
就算打贏了,村民出現任何傷亡都是他們無法挽回的損失。
陳秀在心中輕歎,用另一隻手覆上李氏的手背,無聲地送上自己的安慰。
兩方僵持不下,不知道過了多久,“討”糧隊或許還是畏懼朝廷律法的威嚴,沒有勇氣撕下最後一層遮掩明搶,他們沉默地相互對視,眼中似有不甘,但終究選擇了離開。
陳秀聽到淩亂的腳步聲漸漸遠離,一直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村民們也如釋重負,不再死死圍住每一個縫隙,她終於有機會看清了對麵的樣子。
——人數比她預料的要少,但幾乎都是青壯。
難怪巡邏隊的人如臨大敵,幸好衝突沒有爆發。
隻是討糧隊走了,她心裏卻沒有多少輕鬆的感覺,可能是杞人憂天,她總覺得對麵的人走得太過安靜,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驀然,流民隊伍的最後方有一個人回了頭,直直對上了陳秀的視線,她心裏頓時打了一個突。
陳安恰好來尋陳秀,察覺到她的異樣,回頭狠狠瞪了過去,對方卻仍舊麵無表情地打量著陳秀,弄得她渾身都不自在。
在徹底惹怒陳安之前,對方終於轉了回去,陳秀注意到他的耳後有一塊醒目的紅斑。
她見陳安依舊怒氣衝衝,扯了扯他的袖子:“爹,我們回家吧。”
對方的眼神意味不明,她心裏毛毛的,但流民已經退去,此刻再起衝突並不是什麼好的選擇。
陳安也明白這個道理,強忍住心中的怒意,拍了拍陳秀的頭頂:“回去殺頭豬,讓你娘給你做一頓好的。”
愧疚於不能為女兒出頭,他想好好補償一下她。
陳秀連忙拒絕:“不用了,家裏的飯菜很好。”
爹沒有出攤,家裏沒有新鮮肉食,可以前沒有賣完的肉被娘製成了臘肉和各種口味的肉幹。現在天氣炎熱,娘怕放不住,餐桌上幾乎每天都有,院子裏的雞每天也在努力地下蛋,她家的夥食在村裏完全稱得上是豐盛。
陳安還沒有回答,旁邊有人耳尖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大聲喊道:“陳二哥要殺豬?給我留半斤!”
“我也要!給我留個豬腰子!”
“你要豬腰子幹什麼?怎麼啦?要補一補啦?”
“補你個大頭鬼,你才要補一補,我就覺得豬腰子好吃不行啊?!”
“哈哈,行行行,你覺得行就行。”
熱鬧間竟然訂了半頭豬出去。
不年不節的,她頭一次見村裏有這麼多人買肉吃。
陳安笑了笑,理解道:“大家還是需要慶祝一下的。”
陳秀意會。
一群平日裏隻幹過農活的村民,哪裏知道什麼是英勇無畏,死守不退,隻不過糧食是他們的命根,家中的妻兒老小也指望著今秋的糧食過活,他們不能退,也不敢退。
拿上“武器”對峙的時候,他們其實已經有了受傷甚至喪命的準備,心裏的緊張和怯懦並不比她少上半分。如今順利逼退流民,他們需要勝利的歡呼和發泄,對於樸素的村民們而言,沒有什麼比“吃上一頓好的”更合乎心意了!
……
鎮上李繼收到消息,立馬趕了過來,身邊帶著弟弟青鬆,他親眼到陳秀一家沒事才放了心。
而後李繼猶豫地看了看身旁的弟弟,開口道:“陳叔,我想讓青鬆過來住,可以嗎?”
以他們如今的關係,提這樣的要求是有些突兀的,可鄉長不在,鎮上完全是一盤散沙,最近已經有好幾家失竊,昨晚甚至還鬧出了人命,差役卻連凶手都不敢找。
他倒是無所謂,但青鬆還小,待在這樣的環境委實太過危險,萬一有個什麼疏忽……他無法承受那樣的後果。
經過這段時間的通信相處,陳秀也算了解李繼的為人,如非萬不得已,以他的性格絕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WwWx520xs.com
“是鎮上出了什麼事情嗎?”陳秀猜測著提問。
“嗯。”李繼神情沉重,“今天一早有兩家被偷空了,其中一家主人是獨居,被發現……死在了臥房裏。”
陳秀一陣恍惚,發現動亂的端倪就好像打破了潘多拉的魔盒,事態每天都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愈演愈烈,現在甚至還鬧出了人命!
李繼歉然道:“我原本打算將青鬆托付給村裏,可村長並沒有把我報的信放在心上,至今還沒有組織起巡邏隊。村中毫不設防,我實在不敢把青鬆交過去,隻好過來麻煩陳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