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繼試探的意思很明顯,對方也沒有跟他兜圈子,直接道:“我們並不認識,但你應該認識我大哥。”
大哥?
李繼再次仔細打量了一遍對麵的人,確認記憶中並沒有誰和他長相相似。
自己認識的人裏誰有一個他沒見過的弟弟?
沒等他想起來,對麵的人緊接著講:“我大哥叫大米。”
“大米?”這個聽起來樸素過頭的名字喚醒了他的記憶。
……
年長的乞丐喝完水,嘶啞著聲音絮絮叨叨:“叫我大米就行,我姓多,全名是多米,因為排行老大,認識的人就都叫我大米,這孩子叫多糖,打小就喜歡糖葫蘆,可我沒用……這輩子也沒讓他吃上幾次。”
“我還有個弟弟,叫多麥,路上走散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一家人這個多那個多的,臨了卻什麼也沒有,家都散了……”
……
“看樣子你應該記得。”二麥一直觀察著李繼,見他似是在回憶,就明白他應該是想起來了。
李繼的神色暗了暗,怎麼會不記得,多米和多糖這兩個名字,不久前他親手寫在了墓碑之上。
二麥向他深深一躬,鄭重道:“你幫我大哥和侄子入土為安,我也不說什麼感激的話,那都是空的,隻一句,以後有事隻管喊一聲,我隨時到。”
然後將如何聯係他的方式告知,李繼看著他,不置可否。
當初他帶走大小乞丐,街上很多人都看到了,可兩人蓬頭垢麵,根本看不清相貌,到醫館洗幹淨後也隻能看到瘦脫了形的樣子,以至於他在二麥開口之前完全沒有將兩邊聯係到一起。
加上大小乞丐的身體上沒有什麼特殊體征,僅憑外貌找人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李繼看了看二麥的身形,一方身材正常,一方餓得皮包骨,照對方報恩的說法,兄弟之間應該感情深厚,不該出現這樣的天差地別,隻能是走散得太早。
難道他們很早就知道就知道有六陽鎮這個地方?
不然現在世道如此混亂,如果不是早就約定好在六陽鎮見麵,真不知道對方是怎麼找到他這裏來的。
二麥說完便準備離開,臨走前他道:“我聽說你和陳家村一個姑娘定了親,上次去我好像嚇到她了,在這兒向你道個歉。”
他拱了拱手。
“我當時沒別的意思,隻是看她戴的發簪特別漂亮……”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麼,他恍惚了一瞬,不過很快便回了神,“對不住了。”
說完便帶著一群小弟走了。
二麥轉身時李繼特意觀察了一下他的耳後,的確有塊紅斑,他應該就是阿秀口中那個“盯著她的奇怪人”。
確認二麥一方走遠,李繼才放下警惕。
雖然對方說是要報恩,可人心隔肚皮,如果別人說什麼他就信什麼,他墳前的草恐怕早就能埋人了。
李繼繼續趕路,因為被打劫耽誤了時間,將將趕在天黑之前回到了陳家村。
“怎麼這麼晚?”陳秀皺著眉頭給他開門,倒不是真的嫌棄他晚,而是此刻天色漸暗,就算李家村的任務已經結束,也不應該趕這一時,睡上一覺,明早回來才最安全穩妥。
李繼笑道:“本來應該早點到的,路上出了點小意外。”
“意外?什麼意外?”陳秀闔上門,兩人往屋裏走。
等他把事情一說,陳秀猛地轉頭,忍不住抬高了音量:“這也算小意外?”
她心中不禁後怕,如果第二幫人也是打劫的該怎麼辦?
雙拳難敵四腿,好漢架不住人多,他身手再好,三個人打得過,可三個又三個,還是並肩子上的呢?
看她一臉擔心,李繼連忙道:“放心,如果沒有勝算,我會想辦法甩開他們的,不會傻乎乎站在那裏等人圍上來。”
李繼一再保證,陳秀才稍稍放心,然後注意了到他話中提起的二麥。
原來那天是在看她的簪子嗎?
陳秀摸了摸頭發,她今天戴的簪子正好跟那天戴的是同一支,這隻木簪是李繼親手做的,由於他是初學並不熟練,幹脆隻在一端簡單刻了幾道花紋,隻有打磨光滑的表麵顯出了幾分製作人的用心。
可要說它漂亮?
說實話,哪怕她很喜歡這支木簪,也不得不承認它和漂亮完全搭不上邊,如果不是因為送的人是李繼,她也不會像現在這麼喜歡。
陳秀搖搖頭,算了,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了,糾結那麼多也沒什麼用,繼哥現在才回來,錯過了飯點,肚子肯定很餓,趕緊去廚房給他下碗麵才最要緊。
……
又是新的一天,太陽在雲後時隱時現,可灼熱的溫度並沒有比昨日低上半分,同時空中還飄著毛毛細雨。
這便是鄉人常說的“太陽雨”了。
陳家村所處的地區一年到頭總會有那麼幾次,一向被人們奉為吉兆——寓意著莊稼既有陽光照耀,又有雨露滋潤,孕育著豐收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