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呼過後,一人懶洋洋地拖著刀走出人群,來到屍體前上下打量,找到滿意的地方後,他微微點頭,熟練地手起刀落。
——屍體的大腿被砍了下來。
他彎腰拿起來掂了掂,像是陳秀見過的那些買豬肉的客人,稱稱貨物的斤兩足不足。
然後似是滿意了,撿起兩根早就削好的尖頭木棍往兩邊一插,又剝去上頭殘留的碎布,隨手架到另一個烤肉架上。
腿骨上血液隨著動作甩到了褲腿和鞋麵上,布料是深色的,血液的痕跡在昏暗的光線下並不顯出來,像是被掩埋的罪惡……
陳秀終於意識到他們烤的是什麼了。
人肉,竟然是人肉?!
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了?!
陳秀瞳孔皺縮,無法抑製的惡心像是蠕動的蟲子,從胃底爬到心髒,又爬到喉嚨。陳秀幾欲作嘔,彎下腰捂住胸口,費勁全身力氣才沒有真的吐出來。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裏去。
“吃人肉?!瘋子!都是瘋子!”
“他們還是人嗎?!他們怎麼吃得下去?!”
“該下地獄的魔鬼!”
自白骨堆後,眾人的心靈再一次受到衝擊,隊伍開始騷亂起來。
這群人連自己人都吃,其他人的下場光是想想就叫人不寒而栗!
他們鬧出的動靜有些大,好在那群人正在狂歡,十分喧鬧,沒有注意到他們。
陳秀閉上眼睛,咽了咽喉嚨,努力平複著來自胃部的衝動,等緩過來後,她強迫自己繼續觀察。
她需要他們的情報。
繼哥下落不明,說不定就是撞上了這群人。就算毫無瓜葛,這樣一群披著人皮的魔鬼,合該像其他人說的那樣,送他們下地獄去!
陳秀按了按腰間,那裏放著她從未離身的毒蘑菇粉。
她越過那些歡呼雀躍像是在為英雄加冕的人群,發現了三個蓬頭垢麵,穿著按這個時代的標準算是有傷風化的衣物的姑娘。
她們一臉麻木,生氣全無,任由旁邊的人擺布,好像別人擺弄的不是她們自己的身體,而是一具沒有靈魂的傀儡。
陳秀見到她們身上的傷痕,想起先前二麥叫人掩蓋姿色的警告,大概明白了什麼,心中怒意更甚。
但小不忍則亂大謀,她告訴自己要忍耐:“等等,再等等……”
現在還不是時候。
“還等什麼?!上去宰了這群畜牲!”
有些高調的聲音傳入了陳秀的耳中。
——有人按捺不住了,提議陳恒行動。
陳恒勸道:“他們具體有多少人?武器又有多少?這些我們都還沒弄清楚,貿然衝上去非但救不了人,反而有可能會搭上自己。”
“那我們就這麼算了?”聲音的主人壓抑著怒火。
陳恒也很想救人,但他作為這次行動的領頭,必須為所有人的安全考慮,不能逞一時之氣。
“不是不救,而是要謀定而後動,就是打探清楚對方的情況,做好準備計劃再行動,什麼都不想就衝上去是最下乘的做法!”
陳秀想了想,遞上自己的藥瓶。
陳恒暫停勸說看過來,問:“這是什麼?”
“藥倒王嬸的那種蘑菇,你應該有印象吧?”陳秀道,“我跟大伯討了過來,裏頭是用它磨成的粉末。”
陳恒一點就透:“你想下藥?”
他接過藥瓶轉了半圈:“裏麵有多少,管用嗎?”
“樹枝沾的一點,巴掌大的老鼠吃了,兩息就死。”陳秀想起了她和弟弟做的實驗。
即便人的體型比老鼠大,這麼點劑量不能致命,但藥不死也夠他們喝一壺的。
陳恒沉思兩秒:“也好。”
他不能隻一味拒絕,涼了大家的心。更何況,他自己其實也想做點什麼,才不辜負讀了十幾年的聖賢書。
陳恒開始和眾人商量下毒救人的可能性。
時間一點點過去。
這夥人吃飽喝足,扔下一地狼藉,帶著三個姑娘說說笑笑地離開了。
陳秀他們小心地墜在後頭。
往裏走,好幾處房屋的燈都亮著,能夠藏身的黑暗小巷少了,陳秀他們不敢跟得太近,免得露了行跡。
她和陳恒小聲道:“房子都亮著,看起來人很多。”
“嗯,小心著點。”
這夥人敲開一處宅院,裏頭出來了幾個人,兩邊交談了幾句,那三名女子便被他們押著進入了。
“那應該就是他們關人的地方。”
想到有這麼多人,陳秀正琢磨自己計劃是否還能實施,旁邊的圍牆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有老鼠?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一個黑漆漆的人影便出現在牆頭,沒等他們開始戒備,人影就□□過來落了地。
“誰!”陳秀壓抑著驚喝,緊盯著不遠處看不清麵目的人影,然後越看越覺得熟悉。
他是……
“是我。”聲音因刻意放小顯得有些低沉,但陳秀還是一下子就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