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以後,寧奕忍著疼痛擦拭了一遍身體,裴煩心疼地替他清理了一遍傷口,細細敷上了草藥,身上裹了三圈繃帶,尤其是背部和腰腹,捆得嚴嚴實實。
接著寧奕倒頭便在客棧裏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天。
苞穀堆外麵的那場廝殺,脫力的抬刀,劈砍,逃竄,飛奔,一幕一幕,定格卡頓,在腦海當中不斷的回掠。
夢魘當中,寧奕麻木地奔跑,耳旁兩側......有人高呼,有人狂笑,他隻能持刀不斷劈砍,刀鋒越來越快,砍人像是砍柴,哢嚓的脆響聲音之後,所有的痛苦從傷口當中噴薄而出,鮮血瀑撒,染紅了視線。
最後寧奕停住了腳步,抬起雙手,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裹滿了鮮血。
“呼,呼......”
睜開眼的一刹那,沉重的喘息響起,像是跌落萬丈深淵,摔在橋索之上。
哐當一聲,在夢中粉身碎骨。
醒來之後,身在現實當中。
寧奕吃痛的悶哼一聲,他赤裸著上半身,躺在床榻上,捆敷傷口的草藥和繃帶,都被汗液打濕,腦海一陣酸澀,恍若隔世,四肢再也沒有一絲動彈的餘力。
胸口有輕微的壓力。
他目光瞥見了趴在自己胸膛起伏打鼾的少女腦袋,碎發披散,發絲在鼻尖輕輕騷動,溫馨而又美好。
殺人的畫麵......隻是夢啊。
寧奕沒有動彈,就這麼靜靜躺著,享受著難得的寧靜。
他側過頭來,看著窗口撒來的斑駁陽光,心想自己竟然昏沉睡了一整天,已經到了第二天的黃昏?
丫頭睡得沉,看來是累極了。
屋外傳來的輕微的開門聲音,寧奕努力坐起身子來,看到了一身黑袍的徐藏,背著細雪,拎著食盒,將濕漉漉的黃紙傘收起,隨意立在門口一側。
裴煩醒了,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嗅著鼻子,道:“好香啊......”
“叫花雞,燜豬蹄,鹵牛肉,老鴨湯,豬肉大包......”徐藏將四五個食盒堆在木桌上,香氣撲鼻,他笑眯眯道:“寧奕,別流口水,這是給丫頭吃的,你隻有吃包子的份啊。”
寧奕信以為真,長長歎了口氣。
裴煩立馬鼓起腮幫子,怒道:“姓徐的,你要是不給寧奕吃,我就不吃。”
徐藏笑著說了一聲不敢不敢,看著兩道身影飛奔過來,連忙讓到了一邊,嘖嘖感歎道:“真是......猛虎撲食啊。”
“好吃!”寧奕吃了一口叫花雞,眼神發光,扯下一個雞腿給裴煩。
少女小心翼翼咬了一口,兩眼冒星星,道:“哇......真香。”
徐藏看著少年少女不顧儀態,圍在桌子一旁風卷殘雲,覺得有些別樣的感覺。
他不由自主笑了起來。
孤家寡人,單劍天涯。
現在屁股後麵跟著的西嶺窮小子,似乎沒那麼討厭。
某種程度上算起來,那個窮小子並不窮......至少自己還要靠他來養。
念及至此,徐藏歎了口氣。
他幽幽道:“那天在苞穀堆,你喊我什麼?”
寧奕頭也沒抬,道:“殺人狂魔啊。”
徐藏沉默,道:“不是這個。”
寧奕怔了怔。
“你說徐藏是你的半個師父?”徐藏看著寧奕,平靜問道:“你覺得我是你的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