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暗宗(1 / 2)

安樂城的建築很有特點,準確的說,整個大隋,越過西境長城,即便是偏遠的幾座小城,規格都大抵相近。

紅木白牆,形體俊美,整齊而不呆板,舒展而不張揚。

街道上幹淨利落,擺攤的小販推著木車,來來回回撐傘的女子,梳著螺髻,衣裙外罩著半臂,抹胭脂畫黛眉,就這麼踩履蹬屐地逛街挑選細碎物事。

寧奕和裴煩跟在徐藏身後,兩個人來到安樂城定居三十天了,這是第一次看到這座小城的麵貌,牆壁古老又平直,幹淨利落的像是白板,歲月呼嘯而過,數百年過去,給這座小城留下來的,一如當年搖籃裏的那般,並沒有絲毫的傷痕。

“安樂城如此現狀,是因為蜀山保護的很好。”徐藏走在前頭,他平靜說道:“二十年前的時候,安樂城比現在還要安寧。之所以會鬧匪災,是因為這二十年來,老一輩的蜀山弟子沒有下山行走,新一輩的還在成長。”

“新一輩的那些弟子呢?”

“蜀山覆蓋了三千裏。新一輩的聖子懸而未決,殺死幾個土匪,並不能幫助他們登上聖子的位置。”

寧奕有些明白了,他皺眉問道:“那老一輩的呢?”

徐藏挑了挑眉,道:“老一輩,那些應該下山負責維護安寧的修行者.......都已經死了。就算他們活著,也沒有辦法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三千裏太大,靠幾十個強大修行者的力量,無法做到盡善盡美。”

“不過......很快蜀山會解決這個問題。”

“怎麼解決?”裴煩走走跳跳,忽然好奇問道:“靠你一個人殺嗎?”

“殺......當然是沒有辦法解決問題的。”徐藏歎了口氣,道:“很多時候,殺掉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但維護山下治安,讓百姓安穩的生活下去,就是所謂的‘殺’,沒有辦法解決的問題。”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背著細雪的男人,忽然停下腳步,他麵色複雜的說道:“如果與大隋皇室結締盟約,那麼很多問題......將會迅速的得到解決。”

徐藏麵前有一座廟。

寧奕看著不遠處的那座寺廟,鬥拱碩大,懸掛在高挑屋簷下的鴟吻簡單而又粗獷,青黑色的屋瓦如龍鱗一般起伏。

很難想象,安樂城中,還有這麼一座寺廟,坐落在層層疊疊的屋閣圍繞當中,紅牆隔開,院落裏紅葉飄搖,寺內香火清淨。

“招提寺。”徐藏念了一聲,木然道:“大隋的皇帝不排斥佛教,也不排斥道宗。這麼多年來,佛門道宗在他的掌心糾纏,彼此站在東西兩方,互相製衡,彼此都有寺廟道觀,尤其是在邊境偏遠地域,勢力複雜,犬牙交錯的地方,這些寺廟道觀的修葺,說是方便給想要進入大隋皇城朝聖的僧侶道士,提供落腳的休息地點,其實隻不過是一種監視。”

裴煩重複了最後兩個字:“監視?”

寧奕明白徐藏的意思。

蜀山方圓三千裏,一座聖山覆蓋的麵積如此之大,而大隋境內的聖山為數不少,各自為主,若是都享受著這片區域至高無上的權力,這樣很有可能會造成一種情況......

而那種情況,是皇帝所不容許發生的。

大隋皇帝需要把權力攥在手心。

即便在大隋境內,也有天子伸手而不可觸碰的地域。

佛門和道宗,就是他用來監管聖山的一種工具。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徐藏輕聲道:“凡人無法理解修行者的世界,但是修行者依托於凡人而活,作為統治者......總有統治者的辦法。道宗和佛門的領袖,享受著狂熱的追崇,然而這兩位領袖的身份,隻能是普通人。他們很忙,除了鞏固座下的信仰,還需要在年末大雪的時候,千裏迢迢趕到大隋皇城去給皇帝祝壽。”

“這也是一種監視。”寧奕認真說道。

“是的。”徐藏微笑道:“皇帝活了六百年,他可不在乎道宗和佛門的領袖是誰,隻有一條鐵律,兩宗領袖,不可修行。以前道宗和佛門都換過領袖,而這種事情,往往發生在皇城年夜的一場大雪之後,年輕的屍體被埋葬,至於後續......敷衍民眾,向來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隻要你不提起,愚蠢的人們很快就會忘掉。”

寧奕默默記下。

有時候,他覺得眼前的男人,渾身上下鋒芒內斂,卻偏偏像是一根刺,字裏行間都透著對這個龐大帝國的不屑。

徐藏沒有走進這座招提寺,他帶著寧奕和裴煩繞了一條路,走到了安樂城的一條小巷子裏。

所有的光在巷子裏斂去。

“強權的光線無處不在,隻有站在影子當中才能棲身。”徐藏微笑說道:“蜀山......當然不是吃素的。”

寧奕忽然想到了徐藏對自己說的那些話。

情報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之一。

徐藏能夠帶著自己和裴煩,在安樂城渡過了安全無虞的第一個月,說明他至少成功的抹去了外界的情報。

而徐藏帶來的傘劍,還有城外準時準點的馬賊信息,說明他有著獲取精準情報的某種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