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的每一任皇帝,都能夠登上長陵的山頂,無論年輕年老,無論修為高低......
與皇族血統的濃度也無關。
那麼原因是什麼?
淡薄的霧氣。
真正站在長陵山腳下,而非是被那一層霧氣所阻擋,其實這裏的可見度並不低,淡淡的霧氣繚繞,像是仙境,若隱若現的幾絲幾縷,繚繞在衣袂之間。
柳十一坐在石碑之前。
他是第一個來到長陵的人。
東境的那幾位修行者,的確在長陵霧散之後,第一時間就向著此地趕來......那扇燃燒著星火的門戶出現之後,柳十一就已經坐在了門內。
膝上橫著一柄雪白長劍的少年,坐在石碑之前,已經十天十夜,正如他對聲聲慢所說的,他不僅僅是在觀碑看畫。
他在等一個人。
不是從門裏走進來的那些人。
他已經快要放棄了,肩頭的灰塵,被無形的氣機吹拂而起,一圈一圈蕩起漣漪,他坐在石碑前,有些惋惜,準備站起身子。
“這幅畫很好看。”
遠遠的從霧氣當中,傳來了這麼一道聲音。
柳十一有些訝異,他在聽到這句話時,霧氣當中還沒有人,這句話說完之後,霧氣之中,就多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雨汽從長陵山頂彙聚,積雲極深,那人撐著一把油紙傘,走到了柳十一的身後,沉重的雨傘,格開了細密的雨絲。
寧奕注視著那座石碑。
石碑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劍氣,也沒有丁點意境存在的痕跡,有的,就隻是一副黃雀捉蟲的篆刻圖像,展開翅膀的黃雀,懸停在空中,保持著即將撲來的俯衝姿態,在地上那隻弱小的蟑螂,抬起了如刀的雙臂,毫無懼意。
有點意思。
“你不是從那扇門進來的?”
坐在石碑前的柳十一輕聲開口問道。
“你也不是。”
寧奕很篤定的開口,並沒有回答柳十一的問題那個問題已經不需要回答。
他微笑說:“長陵從來就不是隻有一條路。”
柳十一忽然抬起頭,他回頭看著寧奕,道:“你是怎麼找到的?”
“那裏正好有一扇門立在山前,像是在告訴我,想進來,必須要從那裏走。”寧奕笑著認真說道:“這是守山人立的規矩?而我從來就不喜歡遵守規矩。所以我想找一找,那些人曾經走過的路。”
那些人。
那些修為不夠的,血統不濃的,或者年齡稚嫩,老邁,種種原因,本來不應該走入長陵,最終卻登上山頂的人。
這條路......
其實並沒有多難。
當寧奕放棄了踏入那扇門,走進長陵的霧氣中,不知不覺當中,就走入了長陵的山裏,似乎並沒有遭遇陣法的阻攔,也沒有神念的壓迫。
他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守山人的一種放權?
想來,可能是那位不知身處何處的守山人,掌控著長陵的全局,就算有人誤打誤撞,如果入不了守山人的法眼,也無法入內?
“你的運氣很好,韓約曾經走入長陵霧氣中,然後被守山人打了一頓。”柳十一看著寧奕,他認真說道。
說話的同時,白衣少年打量著寧奕的臉龐,逐漸皺起眉頭,心想自己可能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與自己年齡差不多的少年,或者是在哪裏聽過對方的名字?他總是覺得,撐著油紙傘的那個人,身上有著一股自己所熟悉的氣息。
是那柄劍?
也不僅僅是那柄劍。
忽然之間,柳十一恍然大悟。
“我叫寧奕。”撐著油紙傘的少年,緩慢蹲下身子,傘下的溫暖籠罩了兩個人,劈啪的雨絲濺起,滴滴噠噠打折霜草的腰身,寧奕盯著那塊石碑,輕聲說道:“我很喜歡這幅畫。”
他伸出一根手指,緩慢觸碰著冰冷的石碑,雨水落在碑石上,流淌而下,黃雀和螳螂的簡筆畫,簡單而又直白。
“這隻是一幅畫。”
柳十一坐在寧奕的身前,兩個人的距離貼得很近,他能感受到寧奕的溫度,那股在王異看來極為凜冽的劍意,此刻卻並不刺人,將傘下的雨水蕩開,他拿著餘光瞥向寧奕,說道:“並沒有劍氣,也沒有意境......你為什麼會喜歡這副畫?”
“我知道,這隻是一幅畫。”寧奕虛眯起眼,他笑著反問道:“喜歡一幅畫也需要理由嗎?”
柳十一頓了頓,似乎有些啞口無言。
他指了指石碑上的黃雀。
如果說,這隻是一座普通的石碑,那麼所刻畫的畫麵,也不需要做出過多的解讀。
黃雀飛了起來,或者說......它本來就在天上。
然後。
它即將吃掉螳螂。m.X520xs.Com
“聲聲慢剛剛下山。”柳十一指著那隻黃雀,輕聲道:“她上山之前看過這幅畫,看不出門道,現在看來,琴君似乎在長陵得到了很不錯的造化,下山之後,她沒有急著出去,而是在我身旁坐了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