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小霜山的路上,人影稀少,偶爾見到幾位弟子,來不及打招呼,都是神色匆匆,向著鐵劍山的方向趕去......
鐵劍山......今日是蜀山收徒拔劍的日子......
寧奕拉住一位弟子,皺眉問道:“宗內如此動靜,可是發生了什麼?”
那弟子衣冠不整,神情匆匆,見到是寧奕,急切道:“寧師叔......鐵劍山那邊......出了一件事情......所有人都在往那趕......”
......
......
蜀山的拔劍大典,在鐵劍山舉行。
鐵劍山是二師兄齊鏽所居的山頭。
顧名思義,鐵劍山,滿山插滿鐵劍。
而且這些鐵劍的品秩都不算低,齊鏽修行之餘,每日都會錘煉劍器,然後將成品插在山門之處,論鋒銳,比不上什麼名劍,但是足以用來修行,尤其是給蜀山尋常的弟子門徒,已經是相當奢侈......所有的入門弟子,都能夠得到齊鏽的一柄鐵劍,日後下山執行任務,也算是有一樣拿得出手的武器傍身。
蜀山今年初啟的入門儀式,便是拔劍。
西境各地而來的孩童,有些已經點燃了初境,有些還未曾破境,不過資質都經過了認可和篩選,被帶入鐵劍山後,便開始了試煉......若是能夠拔出鐵劍山上的劍器,就算是成功入門。
拔劍,說易做難。
齊鏽師兄身為命星境界的大修行者,在鐵劍山上按照品秩高低插劍,拔劍者的入宗地位,也根據其拔出劍器的品秩來定......齊鏽在臨近山頂的地方,安置了幾柄相當鋒銳的劍器,摘自於敗在他手上的命星人物,絕非凡品,若是有能力拔出命星劍器,自然會受到蜀山那幾位大修行者的青睞。
此刻的鐵劍山山頭,蜀山的大修行者相聚。
隱宗的三位長老,負責此次的收徒,都處於命星境界,放眼鐵劍山,西境各地而來的“天才”,都在忙著拔劍,到了此刻,仍然沒有拔出劍的,占了半數......這些人都會被淘汰。
有人已經拔出了鐵劍山上的鐵劍,而且心滿意足收手,選擇完成這次試煉。
這是蜀山時隔多年之後重開的拔劍儀式。
這一批的弟子,悟性和資質都相當的高。
然而此刻,山頂上,所有的目光都被一個人吸引。
三位隱宗長老的目光盯著鐵劍山上,一個披著紫袍的稚嫩孩童,舉手投足滿是貴氣,腰間的紫囊有雷霆劈啪跳閃。
那個叫顧咎的孩童......天賦很好,非常好。
如果能引入蜀山,未來必定會是一個震動大隋的劍道奇才。
因為他拔出了不止一柄劍。
準確來說,不止一柄,是很多柄,很多很多柄......
這個叫做顧咎的孩子,一路向著山上前行,閑庭信步,拔出了自己看到的第一把劍......然後隨手丟在了地上。
接著就是拔第二把劍。
尋常人需要以意念溝通劍身,然後艱難耗費數個時辰的拔劍過程,他隻是輕鬆的單手一抓,就這麼拔出來了。
這麼一個天才,自然引起了許多人的圍觀。
當顧咎走到鐵劍山山頂的時候,他的手中仍然沒有劍。
因為他把所有的劍都扔掉了。
這是看不上?還是其他的原因?
無論是哪種原因,瞎子齊鏽的神情都很不開心。
果然。
接下來,三位長老在顧咎的口中,聽到了很不願意聽的話語。
稚嫩的孩童,一路上拔光了自己所見到的鐵劍山劍器,來到山頂,對著蜀山的大修行者揖了一禮,然後恭敬道:“家父是侯。”
侯。
侯這三個字,已經足夠讓三位隱宗長老的麵色變得難看。
瞎子齊鏽則是默默一隻手按在了腰間的劍鞘。
山頂末席的吳清俊,忽然明白了這個叫做顧咎的孩童,為何言語之間,對蜀山多無敬詞,而是對羌山有吹捧之意......蜀山啟山的收徒大典,麵向整個西境,但是侯府,本是處在南疆,那位侯爺則是將其遷移至東境。
那位麵容稚嫩但氣質老成的孩童,麵對蜀山的幾位大修行者,神情故作坦然,從腰囊裏取出兩枚令牌。
其中一枚令牌,雕刻著妖異的黑色蓮花,工工整整寫著“”二字。
這枚令牌,代表著東境蓮華。
而顧咎來到蜀山鐵劍山的意圖......已經很是明顯了。
他手中的另外一枚令牌,則是刻畫著雲霧繚繞。
羌山。
這個資質過人的天才孩童,已經被羌山收為弟子......而且他手中那枚羌山令牌的顏色極純,一片銀白。
神仙居。
顧咎拜入神仙居,那麼他的大師兄便是洛長生......
吳清俊眼神冷了下來,怪不得先前要拿寧奕師叔與神仙居謫仙人一較高下,這是早就入了門,瞧不得其他人家的好?
齊鏽雙目無神,臉色卻陰沉地可怕,他緩慢扶著座椅把手,站起身子。
“東境......羌山?把能說話的喊出來。”
一旁的溫韜眯起雙眼,知道二師兄這是動怒了。
顧咎低垂眉眼,小心翼翼撕破一個錦囊。
蜀山鐵劍山上空,一陣空間波動,星火燃燒,燒出一扇門戶。
紫袍孩童顧咎向後退了一步,這扇門戶內,緩慢走出了幾道身影。
“齊老二,許久未見了......被我戳瞎的那隻眼,如今養得怎麼樣了?”
這道聲音,來源於一位麵容相當陰柔的白袍中年男人,麵如冠玉,頭戴白玉冠,但是半隻袖子空空如也。
齊鏽冷不丁笑了:“陳七,果然是你,你放心,你那半條手臂已經被我喂狗了。”
鐵劍山上的氣氛,變得凝固起來。
溫韜麵色冷了下來。
他一個眼神,蜀山的幾位弟子立刻心領神會,還沒來得及去通知小山主,鐵劍山的上空,一縷縷銀絲便扭曲彙聚而來。
黑白大氅落地。
“原來是羌山的陳七公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千手不動聲色,現身之後,坐了下來,淡然望向不遠處的羌山人馬,平靜道:“陳七公子的境界突破了,可喜可賀,但若是以為成就了星君之位,就可來我蜀山撒野,恐怕今日要失望了。”
千手的目光望向陳七的另外一條手臂,微笑道:“一條手臂,換一個教訓,不虧。”
陳七默默攥拳,看到千手出現,將一肚子的火氣咽了下去,並沒有選擇硬懟,而是深吸兩口氣,默默向後退了半步。
這一退,退到了一位踏出門戶的中年儒士的背後。
千手望著羌山的來客。
那個叫顧咎的少年,隻是一個引子,這是存心在蜀山的拔劍大典上,來打蜀山顏麵的。
聞仲的眸光冷了下來,自從她封號千手,打遍大隋星君無敵手,就罕有修行者來蜀山地界挑釁,涅??境界的大能礙於大隋鐵律,無法輕易動手,諸多聖山的山主,都奈何不了她。
然而眼前的中年儒士,是一個難惹的例外。
大隋公認的星君前三,是西境蜀山的小山主千手聞仲,瀟灑自在的地府二殿下楚江王......以及東境羌山的神仙居大客卿薑玉虛。
其餘的,像是道宗紫霄宮宮主周遊,珞珈山扶搖,這些後晉的星君,還沒強大到能夠跟老一輩頂級星君相爭的地步。
這三位星君的強大,是與其他星君不同的強大。
應天府的朱候,很強,但無法與這三人相提比論。
就算是白鹿洞書院的府主蘇幕遮,在破開涅??境界之前,也無法與千手、楚江王、以及神仙居大客卿相比。
涅??之下無敵手,不是說說而已。
“薑玉虛。”千手眯起雙眼,仍然坐在竹椅上,隻是神情凝重起來,她不含感情地開口道:“好大的風,把你刮來了。”
那位衣著古樸的中年儒士,一件簡單青衫,洗得發白,像是一位道士,身上不沾風塵,頗有三分成仙得道的意味。
薑玉虛神情從容,輕柔開口,並無居高臨下之姿態。
“羌山無意上門叨擾,隻不過有些事情,今日需要一解恩怨。”
千手笑了,“一解恩怨?你我令辟戰場,在西境白骨山打上一場,既分勝負,也分生死,是這個意思嗎?”
薑玉虛笑了笑,道:“你我並無恩怨,小山主何必生怒?”
千手麵無表情起身。
“貧道今日前來,並非死戰。”薑玉虛瞥了一眼千手,淡淡道:“這位是我神仙居的弟子。”
說罷,大袖輕推。
一位麵容清秀的稚嫩少年,從薑玉虛的背後站了出來,神情倔強,看起來像是一個瓷娃娃般,白玉無瑕,年齡極小,比起鐵劍山上還在拔劍的蜀山入門弟子,也大不了多少。
但是偏偏是這個少年,身上氣息卻鋒銳淩厲,已經踏入了第八境!
天才。
罕見的天才。
千手不動聲色收回目光。
薑玉虛平靜道:“此子名叫王異,羌山小劍仙之名,想必各位也有所耳聞......”
鐵劍山上,果然不再平靜。
劍湖宮有位七境無敵的劍癡柳十一。
羌山走出了一個稚嫩的小劍仙,在長陵山下指名道姓要先拳打聲聲慢,再腳踢柳十一。
鐵劍山上,站在末席的吳清俊,神情有些精彩,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位小劍仙剛剛從長陵出來,沒來得及拳打聲聲慢,也沒來得及腳踢柳十一......就被準備入長陵的寧師叔撞見了,好生教訓了一頓,還沒收了“長氣”。
小劍仙神情通紅,咬著牙齒,環顧一圈,道:“姓寧的在哪裏?”
薑玉虛微微一笑,一隻大袖籠罩在王異頭頂,掌心隔著袖袍,輕輕拍了兩下。
王異乖乖閉嘴。
中年儒士心平氣和道:“我此行,一是為討要長氣而來。”
對前因後果了如指掌的千手,語氣淡然道:“長氣之事,願賭服輸,恕不奉還。”
薑玉虛仍然是那副微笑神情,道:“你先別急,長氣的正主還沒到......此行的第二件事,便是想看一看,如今的蜀山,到底還配不配得上西境聖山的名號。”
千手麵色淡然,身後的幾位大修行者神情皆是不善。
鐵劍山劍拔弩張。
“羌山遠道而來,還望蜀山賜教一二。”薑玉虛淡淡道:“大修行者之間不可出手,便讓小輩爭一爭高低好了......今日聽聞蜀山拔劍收徒,不知可有哪位看中的高徒,能與我剛收的弟子,侯小侯爺顧咎過上一兩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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