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先生,裴姑娘,別來無恙?”
一道倩音打破了平靜。
白鹿洞書院的琴君,一身黑色輕紗,背著巨大的琴匣,對著周遊揖了一禮。
對於這位白鹿洞書院年輕大君子的揖禮,周遊並沒有漠然回應,而是笑著點了點頭,年輕一代,他欣賞的人不多,聲聲慢就是其中之一。
江眠楓早早就安頓好了自己的同門,在陵尋來之前,其實她就有上前一步,想要與寧奕交談的意思,隻不過出於禮貌,她稍稍後退了一步,接著便是亂七八糟的“三教九流”,這位琴君的涵養極好,一直在後麵默默等待,沒有出聲。
如今大朝會的坐席已滿,該到的幾乎都要到齊了。
寧奕這邊才稍稍安靜一些。
“我聽說前不久的東境……出了一些變故。”聲聲慢笑了笑,道:“二位無事便好。”
“水月先生近來如何?”寧奕也笑著問道:“那次藏劍山之後……就沒有見到了。”
“水月師叔順利破境了。”聲聲慢的聲音並沒有太多喜悅,她黯然道:“但似乎仍有心結,放不下,解不開……師尊這些日子一直在試著幫師叔解結。”
寧奕和丫頭對望一眼,都沉默下來。
不用去說,都知道水月的心結是誰。
徐藏死後,這個心結……已成為一個剪不斷理還亂的死結。
“有一件事……我從皇城而來,不知寧先生最近有沒有關注宮裏的消息。”
寧奕皺起眉頭。
“徐清焰從東廂被請了出去……”聲聲慢的神情凝重起來,她壓低聲音,道:“搬進了陛下的寢宮。”
寧奕沉默下來。
他的那半片骨笛葉子,已經有很久沒有響應了……自己來到珞珈山,距離天都不遠,另外一半仍然死寂,宛若石沉大海,一片安靜。
其實他心中隱約就猜到了。
如果在這世上,有著某些地方,能夠阻斷白骨平原之間的聯係,那麼皇帝所在的寢宮,必然是其中一個。
單單是住進寢宮這個消息,並不能證明什麼。
天都沸沸揚揚的風雨,傳得人盡皆知……中州雷雨都奔著皇宮而去。
陛下的身體抵達了修行路的大圓滿。
即將成為“不朽”!
而寧奕比任何人都清楚……徐清焰在皇帝的眼中,是怎樣的存在。
如果說,太宗成為不朽,需要磅礴的神性作為支撐。
那麼徐清焰就是為了他而生的最後一枚“棋子”。
叩子而下,神性圓滿。
徐清焰那張沒有缺陷的麵孔,還有完美的身軀……對於成就那一步而言,並沒有太大的誘惑力,如果隻是貪戀肉體,皇帝早就可以把她喚進寢宮侍寢。
她體內的神性很不穩定。
這些神性能否安穩的取決點,其實就在於她的情緒……如果發生了某件令徐清焰情緒大為波動的事情,那麼這顆完美無瑕的棋子,或許會讓一整局棋局都就此毀掉。
皇帝從紅山歸來,就把她放入東廂好生篆養,等待著今日。
瓜熟蒂落,隻待采擷。
……
……
珞珈山的蓮花道台,忽然傳來了一陣轟動。
聲聲慢挑起眉頭。
一輛白色的蓮花馬車,從入口之處駛來,緩緩停靠。
一身白袍的李白麟,神情平淡,一登場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視……這場大朝會,蓮花閣已經確認了不會出席,東境二皇子離開了天都。
他自然就是最大的焦點。
李白麟下車之前,似乎還在對車廂裏的某人說著話,下車之後,車廂裏的那人並沒有隨他而下車。
三皇子目光遙遙望向了蓮花道台另外一邊的方向。
他與寧奕隔著極遠的方向對視,微微一笑,算是見過。
兩人的笑意各自燦爛,卻又各自冷然。
寧奕皮笑肉不笑道:“他倒是春風得意啊。”
三皇子的身後,跟著情報司大司首雲洵,執法司大司首墨守,以及一幹人等……因為蓮花閣並不出席,所以兩位平妖司的大司首也沒有露麵。
有龍凰和苦策的場合,基本上意味著曹燃也會出席……而如今,大隋的高層會避免曹燃與葉紅拂的見麵。
所以,寧奕目光掃視一圈,並沒有看到那個戴火紅鬥笠的男人。
不過也是。
以曹燃的性格,怎會乖乖跟在這位三皇子的屁股後麵走路?
那兩位大司首,寧奕見過了其中一位。
雲洵的麵容帶著三分漠然和悲憫,在曹燃天都宣戰的那一夜,曾跟隨紫蓮花老先生出現在劍行侯府的小巷口,身為袁淳先生的得意弟子,他肩負情報司大司首之重任。
如此場景,三司大人物是要露麵的。
雲洵與墨守並肩而行,站在李白麟左右兩邊。
那位執法司大司首的麵頰,猶如刀鑿斧雕般,一片四平八穩,眉宇木然,眼神裏滿是平靜至極的黑色,顴骨有一道淡淡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