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無珠。
禍從口出。
皇權自上而下的漠視,以及嘲諷,在這個男人淒慘的麵相上得以淋漓盡致的體現,公孫越感覺到身子一輕,似乎被人放了下來,能夠平躺在地麵上,四周仍然是一片黑暗,但恍惚之間變得更暗了。
顧謙的身旁兩位死士,抬著一口棺木來到這裏,從裏麵取出一具與公孫越同樣破爛不堪的“屍體”,捆縛在十字鐵架上,那人同樣被剜去了雙眼,施加了一遍刑法,此刻完美取代了公孫越的位置。
誰會認得沒有人形的人?
顧謙看著棺木合上,躺在木棺上的男人,流出兩行血淚。
他輕聲吩咐了一句。
“把他帶走。”
兩位死士喏了一聲,輕柔抬著棺木離開,地牢隻剩下顧謙,承受了一番酷刑的替罪羊,半口氣吊著,將死未死,一開始還有他的喘氣聲音……後麵便漸漸無了。
顧謙背負雙手,神情複雜。
昨夜之後,一紙公文,他站在了天都廟堂上最高的臣子位置,一時之間,風頭之盛,比之三司大司首猶要過之,無數“幸存者”來到昆海樓登門拜訪,想要與這位新晉的顧大人好生攀談,卻都撲了一個空。
誰能想到,站在天都最高處的顧謙,在最該風光無限的時刻,偏偏一個人來到了天都最陰暗的地牢。
在過往的三年裏,烈潮餘孽的案卷始終是大隋最高的機密。
負責糾察這份案卷的“監察司”藏在地底的最深處,顧謙跟隨公孫越,他一直想要謀求進入“第四司”的機會,但始終未能遂願,公孫越早就為今日的身敗名裂做好了打算……直至如今他才明白,當初舊樓一別,竟是真的永別。
公孫越在三年前就做好了“割裂”的打算。
監察司是一團肮髒到不能再肮髒的汙水,在剿滅東境之後,黎明初生的天都便不再需要“監察司”了,活在長夜陰影裏的那些執行者會被殿下轉移到地上。
而公孫越隻有死路一條。
“不讓我接觸監察司……是為了保全我麼?”
顧謙伸出一隻手,輕輕觸摸著鐵柵欄上的血跡,他的麵色稍顯蒼白,幹涸的血液有些粘手,他用力按住鐵籠柱子,神情變得很是難看。
為了調查沈靈,徐瑾的死。
他拚了命尋找太清閣大火的真相……而保管著一切案卷的監察司,卻始終將他拒於門外。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顧左使”。
樓主是虛名,左使是實職,張君令性格閑散悠靜,所有的事務都移交到自己手上,換而言之,太子巧立昆海樓後,顧謙便是當今權傾朝野的第一能臣!
再加上他無比清白的檔案,溫和待人的品性,天都所有官員都前來交好——
而這條路,是公孫越為他鋪的。
“砰”的一聲。
重重一拳,砸在地牢的欄杆上,鐵籠欄杆微微彎曲了一個弧度。
顧謙的指節滲出鮮血。
……
……
重新回到地麵上,顧謙的神情已經恢複了平靜,運送棺木的那兩人是無比忠心的死士,安排的是一條秘道,明日的籠車遊行已經有了替代的人選……真正的公孫已經被安排送往昆海樓的地下密室。
此事,是他瞞著太子殿下所做,即便被發現也無妨。
畢竟……他與公孫已經“決裂”了,作為新任的昆海樓左使,親自提審公孫越,也不違法理。
顧謙登上馬車,打道回府。
昆海樓擠了一堆人,三司六部,各個王府,都遣人來結交這位左使大人,之前昆海樓初立,來的人遠遠不比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