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像高台,雪鷲部。
雪鷲部的修行方式很獨特,他們天生能與鷹隼溝通,由於血脈天賦的緣故,往往能跟飛禽成為很好的朋友,也正是因為這種特質……大部分雪鷲部的戰士會成為邊陲戰線的“眼目”,所謂的眼目,不僅僅是指揮鷹隼遠掠,更負責身體力行的斥候工作,他們藏於黑暗,攝破光明,目力遠眺可抵數裏,站在瞭望塔的高處,雙眼如炬,雙瞳可以算是極強大的“照破燈”。
半柱香前。
巨像高台的巍峨長線,一位雪鷲部的披甲中年男人,雙目忽然滲出鮮血,神情扭曲,極其痛苦地倒在地上,雙手死死捂住麵頰,鮮紅血液潺潺自指縫流出……雪鷲部與鷹隼溝通,會選擇一隻自幼長大的隼鳥作為“本命”來修行,若是本命受損,自身也會受到極大的損傷!
他的本命隼,在邊陲二十裏外,被強大存在抹去了!
而在本命隼犧身的最後一刻,男人記住了眼前的畫麵:那是一縷猩紅而又強大的妖氣,自地麵古林之中鑽出,速度比落雷還要迅速,自己的鷹隼根本來不及躲避,直接被擊中斃命!
緊接著,這位戰士被抬去了駐紮高台內牆之下的營帳。
營帳內,田諭正在不斷變更高台戍守陣型,根據前方的反饋,考慮如何迎接隨時可能到來的戰鬥……直到此時,巨像高台的一部分“經驗派”,仍然不相信這位母河貴族的判斷,按照以往的戰鬥經驗來看,那一萬獸潮退散之後,高台長矛給它們本能的恐懼至少會持續威懾一個月。
隻有一半的人打心底相信田諭,還不是因為他做出了什麼令人信服的解釋,那十枚鱗片,以及十枚鱗片的推測,幾乎無人能夠理解。
願意相信田諭的,是因為田諭並非母河出身的王血之人。
田諭也是駐守過邊線的,從荒瘠之地走出的孩子。
雖然許多老將不認為獸潮會第二撥反攻,但他們常年鎮守邊陲,曆盡百戰,守護家園,即便是一絲微弱的可能性……也不願意鬆懈。每個人都守在自己應在的崗位之上。
田諭心裏也沒底,他不敢斷言第二撥獸潮什麼時候進攻,但至少在陣紋修正前,高台的戍守者不能休息!
再過兩個時辰就好了……
田諭緊盯著地圖,營帳的簾子被人掀開,那個麵頰流淌鮮血的族人被抬送進來。
“這是怎麼了?”他心頭咯噔一聲。
“我的‘本命隼’被毀了。”
獸皮擔架上的中年男人,緩緩鬆開捂住雙眼的手掌,鮮血已經幹涸,那張枯敗麵頰上一片殷紅,觸目驚心,男人詳細敘述了自己本命隼遠處時所看到的景象,以及最後被擊毀的畫麵。
說完之後,他露出了一個虛弱的笑容。
他很清楚本命隼被毀,意味著什麼。
最後,他報出了一個方位。
“西二十裏,古林。卯十三,癸七一。”
田諭瞳孔迸發出一團驟烈的精光。
他看著中年男人,眼神裏有心疼,也有感激。
田諭向著左右麾下沉聲吩咐道:“照顧好‘通古泰’,把他送到後方,本命隼被毀是一件大事,讓金鹿部的醫者好好治療。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麼,都不要讓他再受傷了。”
那張沾染鮮血的麵頰一瞬動容。
有那麼一刹那,男人露出了錯愕的神情。
他驚訝於田諭能喊出自己的名字。
在雪鷲部……如自己這般奮戰在巨像高台的戰士,有數千人,而小田大人來到巨像高台兩次,加在一起,也不過月餘。
能夠具體到喊出一個人的名字,絕不是偶然,這位大人很可能記住了雪鷲部裏每個人的姓名。
接著通古泰便感受到了一股輕柔的力,負責貼身看守田諭安全的兩位麾從使者。一左一右,抬起擔架,將他送出營帳。
整座營帳內,便隻剩下田諭一個人。
“……這個情報,來得很及時。”
田諭深深吸了一口氣。
既興奮,又有壓力。
終於忍不住了麼?妖族的修行者……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那一次的獸潮是佯攻,在二十裏外的本命隼被擊毀,就印證了自己的猜想。雪鷲部的本命鷹隼,本質上也算是妖靈,隻不過與主人長久的默契,導致它幾乎不受高階妖靈的意誌壓迫,而且對於外界有極其敏銳的反應,能夠直接將其擊毀的那一縷“紅色妖氣”,絕對不是尋常妖獸能施展的。
“還有一頭千年境大妖。”
田諭在古林妖氣滲透的方位,勾出一個紅色的圓圈,喃喃道:“不……除了白狐,第二頭千年境大妖出現了,還有可能出現第三頭,第四頭。”
妖族這是要做什麼?
既然千年境出手了,那麼獸潮凝聚還遠麼!
田諭“蹭”的起身,卷起獸袍古卷,大踏步離開營帳,高聲道:“傳我命令,全體戒備,按照之前布陣,準備迎接獸潮!”
田諭快步向著高台牆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