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鱗比自己想象中要“聰明”。
不過即便她沒有察覺出寧奕的真實身份,寧奕也會親自來一趟。
命字卷顯化光芒,照亮清鱗屋子,黑暗之處有數十條小蛇無處遁形,瑟瑟發抖,纏在一起,鱗片熠熠生輝。
“你們也都忘了吧。”
寧奕眯起雙眼,十指結印。
咻咻幾聲。
命字卷的魂念四散掠開。
瑟瑟發抖的小蛇,眼神惘然,逐漸呆滯。
寧奕將兩枚寶珠留給清鱗,清掉了她關於自己身份的猜測和認知……之後便關上屋門,行走在灞都夜色之中。
這是一座不夜城。
大妖們的精力,遠比大隋凡俗要強盛得多,雲上懸浮大月,街道燈火通明,一頭頭大妖展化一半妖身一半人身,看起來像是江湖圖卷裏描繪的“百鬼夜行”。
戴著鬥笠的半人馬,背負雙刀的瘦削狐狸直立而行,四肢著地的女人,裹著破布大袍,生出一條壁虎長尾……燈籠火光搖曳,萬物生靈喧囂。
與他們相比。
戴著一副獅子麵具的寧奕,反而顯得更像是“正常人”。
人潮擁擠,這個瘦削男人,像是一個孤獨劍客。他的腰間懸掛一把染燙成漆黑色的油紙傘,傘鞘內藏著天下最鋒利的劍鋒。
行路緩慢。
寧奕在“丈量”這座雲上之城。
命字卷的絲線,在身後無形鋪展……街道的布局,樓閣的脈絡,每一寸土地,都被天書記載下來,在神海之中對應拔地而起。
寧奕計劃在三天之內,拓完這座古都。
而且,在他的計劃裏,給古王爺獻禮寶珠之事,還需要找一個“接手人”。
……
……
雲上之城,外城。
一座偏僻酒館。
灞都城,由裏到外,按照區域,分為雲中城,雲外城。
如孔雀道人這般超然存在,自然會被“禮請”至雲中城,核心城宮殿仙閣繚繞雲氣,星輝靈氣氤氳飄蕩,乃是世外仙境一般的居住地,古王爺此次大壽,內外不設門禁,所以大妖們可以自由出入……隻不過能入住雲中城的,乃是少數中的少數。
雲中城雖然可以自由出入……但若無貴賓敕證,有些場合便不方便進出,雖是壽宴,但為期一月,雲中城內的酒樓隻對貴客提供瓊漿玉液,像虺蛇一族,除非自掏腰包,否則進城……便隻能是進城。
幹巴巴看著。
灞都城本來就有妖靈居住,外城酒館的釀酒工藝其實並不差,而且物美價廉,絕大多數妖靈隻是去內城兜轉一圈,捏著囊袋對酒樓櫥櫃內的仙酒瓊漿咽口水,然後回到外城一醉方休。
醉生夢死,何管仙漿劣酒?
雲豹族少族長雲壑,孤自一人,坐在酒館內的一座雅間,自斟自飲,神情迷離。
他微微偏轉頭顱,透過竹窗,依稀可見,屋外朦朧火光,沸騰喧囂人間。
雲壑神情恍惚。
雲豹族,毗鄰蛇山,與虺蛇簽訂休戰條約之後,得到東妖域青睞,本以為能步步高升……結果天海樓戰爭之後,白帝大人直接切斷了東妖域對外的連接。
雲豹從高樓被打下穀底。
這次參加灞都城盛會……便是想借獻禮,尋求第二股巨力幫助。
隻可惜,以雲豹一族的底蘊,積累,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可以獻給古王爺,並且引起注意的禮物。
雲壑自嘲冷笑一聲。
這場盛會,與他關係並不大。
隻管……喝酒便是。
雲壑揚起脖頸,一飲而盡。
他並沒有注意到……竹窗外緩步經過一道身影,麵上覆了一張獅子麵具,單手按壓鬥笠,路過其身邊之時,微微頓足。
酒館內正在進行一場小型拍賣。
鎮場子的兩頭千年境大妖,展露粗獷的蠻牛真身,一左一右宛若門神,其實在雲上之城,根本不用擔心,有人膽敢違反規矩……這裏的規矩都是灞都城那幾位背負古皇血脈的師兄弟們一起定下來的。
所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灞都城不存在。
這裏,灞都城就是最高的天了。
敢玩黑吃黑的大妖,逃不出外城城門,就會被古王爺一巴掌拍死。
一隻黑皮老狐狸,坐在四枚聚光珠的寶光之下,一身黑亮皮毛熠熠生輝,笑得燦爛奸詐。
他掌心捧著一座小塔,塔身純白,塔尖一抹漆黑,隻是輕輕一托,便無風自動,懸空於掌心三尺之上,緩緩旋轉。
“此物名為‘玲瓏塔’,乃是龍皇殿浮圖妖聖的寶塔仿品,能夠納物,守禦。”老狐狸嘖嘖感歎,道:“初步評定,可抵千年境一擊之威!”
即將開拍之時,酒館的門被人輕輕推開。
那人並沒有引起太多的注意……隻是一個瘦削劍修,看不出是何種族,極其低調,一路向著偏僻角落行去。
寧奕麵無表情,找了雲壑雅間外的一個位置坐下。
他望向酒館拍賣台,陰沉珠光下,老狐狸托著劣質寶塔,豎起一根手指,“底價一千妖源……每次加價,不得少於一百妖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