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穀先生,這是清白城一帶近日發生的第七樁慘案。”
麻袍道者恭恭敬敬站在大榕樹下,雙手手掌拱抬卷軸,靜待回音。
大榕樹上覆了一層雪塵。
雪塵之中,隱約可見一道少年人形盤坐主幹之上,四周隱有玄力流淌,風雪繚繞,聚而不散。
少年緩緩睜開雙眼,稚氣麵容上浮現一抹凝重。
“啪”的一聲。
穀小雨從榕樹枝上落下,麻袍侍者對他深深揖禮,將卷軸遞出,少年郎雙手接過,同樣是禮貌無比的還了一禮。
他翻開卷軸,仔細查看。
又是一樁慘案,清白城一帶近來煞氣凝現,總是出現“離奇屍體”,死者多半是夜宿荒廟的流浪者,頭顱被割下,擺在廟前,屍體被帶走,不知所蹤……自玄鏡回歸太和宮,強力攏權,嚴查黑白,流寇匪亂已經平定,不該再有如此詭事才對。
收起卷軸。
“短短十日,七樁慘案。若非人禍,便是怪力亂神。”穀小雨低垂眉眼,腦海裏閃過溫韜師叔深更半夜說的那些鬼故事,少年生來金剛龍象之軀,純陽罡氣滿溢而出,倒是沒覺得害怕,隻是覺得有些困惑。
“這清白城……若沒記錯,是小師叔的故鄉。”
“小穀先生,事發寺廟現場被保護起來了。”麻袍道者的聲音打斷了穀小雨的思緒,他神情擔憂,滿麵愁容:“太和宮道者嚐試以‘道鈴’驅趕邪煞,以‘符籙’鎮壓詭異,但這幾日還是避免不了。再繼續下去,人心惶惶,恐怕要向其他道場求助了。”
天都夜宴之後,玄鏡回到太和宮道場,完成父親遺願,雖有皇令加持,但仍有諸多阻力。
“切記,不可求助其他道場。”穀小雨神情嚴肅,道:“事發寺廟在哪,我來替玄鏡查案。”
“這……”道者神情猶豫,“小穀先生,這實在不合規矩。”喵喵尒説
穀小雨望向遠方道場,搖了搖頭,“玄鏡諸事纏身,已無更多精力分神,我來道宗多日,本想助她一臂之力,結果這些日子什麼也沒做,隻是靜坐修行,哪好意思?不過驅邪壓煞,交由我來負責便是。”
道者拚命搖頭。
他心想,小穀先生在開什麼玩笑?
自打來到道宗,這位小穀先生就沒閑下來過,每日奔波,許多事情玄鏡大人還不知道,便被小穀先生解決了……這幾日好不容易才休息下來,結果就出了寺廟慘案,還不巧被他發現了,命令自己第一時間將案情卷軸呈遞上來。
本來希望於太和宮道場修士能解決寺廟。
結果,事情果然越來越糟糕了。
穀小雨笑了笑,聲音雖輕,但卻堅定。
“帶我去寺廟,這是命令。”
微微停頓。
穀小雨柔聲道:“大可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你帶我去寺廟,剩下的,我親自與玄鏡去說,她不會攔我的。”
……
……
馬車停在壓邪寺前,穀小雨下了車,負責隔離現場的麻袍道者俱是神情一滯,震驚憤怒望向馬車方向。
車廂內,帶著穀小雨來到現場的道者額頭滲出汗水,不斷低頌天尊名號。
犯罪了犯罪了。
又沒拗過小穀先生。
穀小雨下了車,一路徑直向著寺廟走去,幾位道者想要開口搭話,都被他凝重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前的動作攔住。
噤聲。
白日,風雪已停。
熾光落下,雪堆兩分,露出一條狹窄小徑,直通寺門。
乍看之下雪屑灼目耀眼。
並沒什麼血腥氣……但寺廟門前的景象,卻與這副聖潔雪景,形成鮮明對比。
一顆被拔離出胸腔的頭顱,平放在地麵之上,正對寺廟門口。
死者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者,緊閉雙唇,神情堅毅而痛苦,一雙眼珠子被挖去,隻剩下空洞漆黑的眼眶,鮮血傾淌如流水般覆蓋麵頰,如今已是幹涸。
穀小雨沉默地凝視這副畫麵。
“昨夜子時左右死的。”一位道者悄悄上前,壓低聲音,“跟之前的案子一樣,屍體不見了,隻剩下一顆頭顱……尋遍周圍,怎麼都找不到。”
“死者身份?”
“死者……沒有身份。”
第七宗案件了,死者仍然沒有身份……的確也是,在清白城被迫無奈借宿荒廟的,也就隻有那些可憐無依的流浪者。
穀小雨輕輕攥攏拳頭。
這位老人家,一大把年齡,本該頤享天年……
“知道了。你們後退。”
穀小雨吩咐了一句,他站在頭顱之後,嚐試以死者生前視角,凝視著這座名為“壓邪寺”的古廟。
昨夜風雪大作。
他到底……看到了什麼?
像這般破爛殘舊的寺廟,清白城野外還有上百座。
誰也不知道,下一樁慘案會在何處發生……緝凶一事更是毫無頭緒,做出如此凶殘行徑的家夥沒有留下絲毫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