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大荒。
瀑布洞天,流水潺潺。
瀑布水簾之外,小昭一人百無聊賴地坐在潭水畔,靜看自己倒影,細聽落湍聲音。
小姐又被那個奇奇怪怪的白衫蒙麵女子拉進了洞天之中。
也不知是做什麼,時常一進去就是數個時辰……身為下人的自己,自然沒什麼可說的,隻能在這裏等著。
小昭知道,那白衫女子,是個境界極高的大修行者,雖然麵遮白布,但並不盲,反而“目力”極好。
自己隔著一層水簾,說什麼,做什麼,她估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以即便心中有所不滿,她麵容上也未有絲毫表露。
她安安靜靜等著,麵帶笑容。
瀑布之內。
張君令背負雙手,圍著徐清焰轉了好幾個圈,口中時不時傳出嘖嘖之音,顯然是想說些什麼……
徐清焰神情無奈,保持著盤膝而坐的姿態。
這位姑娘,還真是在“觀察”自己,但卻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這段時日,已經盯著自己看了許久。
真是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好看的?
徐清焰的麵前,擺了一副棋盤,她撚子落下,柔聲道:“張姑娘,該你了。”
話音落下。
張君令輕飄飄一步,看似緩慢,但實則迅疾無比地抬手,棋囊飛出一枚棋子,被她兩根手指按住,輕輕按在棋盤上。
“你真的很好看。”
這句話說出來,將徐清焰嚇了一跳,這位目盲姑娘,莫非剛剛是用讀心術,看出了自己想法不成?
她麵色浮現一抹紅暈,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應,略顯靦腆地斷續回應道:“謝……謝謝。”
張君令笑了笑。
這句話,其實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她隻是單純誇讚徐清焰的美貌而已。
從踏出昆海洞天,來到人間遊曆,已有一段時日,她在天都見過了形形色色的各種美人,環肥燕瘦,各有千秋,但無一人,能與眼前的徐姑娘相提並論。
差得太遠。
卸下黑色帷帽的徐清焰,青絲如瀑,膚白如雪,兩者相襯,配上唇前一抹不妖不蔓的朱紅。
此女本該天上有。
“您……到底在看什麼?”徐清焰斟酌著又落一子,這一次,她主動提問了。
向來出手落子如閃電的張君令,此刻反而不動了。
似乎陷入了恍惚和深思之中。
昆海洞天內,那些丟失的,破碎的記憶,在此刻找回了一點點零散的碎片。
“我在看一位熟人。”
張君令認真望向徐清焰,“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徐清焰惘然地對望。
兩個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忽然,咚的一聲。
張君令腰囊的令牌,輕輕震顫一下。
她神念一掃,眉尖微微挑起,笑道:“哦……有點意思。”
“發生了何事?”
徐清焰眨了眨眼,直覺告訴她,傳訊令裏的消息,與自己在乎的那人有關。
這一次,張君令又有如讀心一般,悠悠開口,“你猜得沒錯,是關於你家那位寧先生的。”
“東境戰爭,大勝。”她沒有賣關子,微笑道:“寧奕在大澤斬殺韓約,中州鐵騎,凱旋而歸。”“當真?”
徐清焰的美眸裏閃過一絲喜色,她將一隻手放在胸前,握著骨笛,長長舒出一口氣。
寧奕掛名大都督征戰東境,她日夜擔憂……如今得知寧奕勝了,安然無恙,她心中懸起來的那塊石頭,也終於可以放下了。
“自然是真的。”張君令淡淡笑道:“既然東境戰爭勝了,韓約身死道消,我答應寧奕的條件也就做到了。”
不會再有鬼修,來打徐清焰的主意。
張君令,也不用花費時間精力,來照看她了。
“徐姑娘,中州鐵騎,準備回天都了。”白衫女子意味深長笑道:“聽說你已在北境大荒遊曆了一段時日,若是旅行累了,不如一同回天都?”
張君令兩根修長白皙手指,輕輕撚住一枚棋子,敲打棋盤。
話中意味再明顯不過。
回天都,就能見到你家的寧先生了哦。
“如此甚好。”徐清焰灑然一笑,大大方方道:“我確實想見寧奕一麵,若方便的話,便請張姑娘接引一程吧。”
……
……
蜀山後山。
裴靈素靜坐在猴林中的一大片空地上,看似入定,但心浮氣躁,周遭幾縷劍氣,劈劈砍砍,塵土飛揚。
心不靜。
氣不平。
平日裏喜歡圍觀丫頭修行的那些猴子,此刻都躲得遠遠的,它們可聰明著呢,一眼就看出了裴靈素今兒心情不好,所以能不招惹,就不招惹,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畢竟有一隻禿毛猴子的前車之鑒,就擺在眼前……
那一夜,丫頭醒來之後,枕邊便是空空蕩蕩……寧奕在自己睡著之時,一個人離開後山,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