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學劍術?”
寧奕笑著問少年。
少年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餘青水老老實實道:“想學,又不是那麼想學。劍術學得再好,也不能讓我離開這裏。”
寧奕問道:“既然你這麼想離開猛山,就沒試過往外麵走?”
“猛山……真的很大。我往北邊爬過,也試過用九叔的船,越過霧江。都失敗了。”餘青水搖了搖頭,道:“山外麵是一座又一座的山,霧後麵是永遠也撥不完的霧,這條大江浩浩蕩蕩,越往北去越凶險,一眼望去,無邊無際。”
“其實……如果隻有我一個人,早就往山外爬了。”少年雙手按著膝蓋,滿臉淡然,輕聲道:“死在山外麵,也沒什麼,我寧願死在路上,也不想一輩子待在這裏。”
寧奕知道,餘青水走不了。
阿婆還在這裏。
“小鎮裏的每個人都活得很知足,他們好像並不在意外麵的世界有多大,隻要能生活在猛山,就心滿意足了。”少年皺了皺眉頭,笑道:“我跟他們不太一樣,我就想看看外麵的光。”
說到這裏。
少年頓住了,他抬起頭,望著窗外皎潔的月光,。
寧奕的聲音緩緩響起。
“外麵的世界……很大。”
寧奕放下油紙傘,張開雙臂,對少年比劃,道:“猛山所在的地方,叫做南疆,這裏有十萬座大山包裹環繞,而整座南疆,則是坐落於……”
這裏,無法動用星輝,神性。
寧奕隻能用雙手不斷比劃,指尖點落在虛空中,將大隋四境的版圖,一點一點,說給少年聽。
南疆,西嶺,東土,北長城,中天都。
如果說,猛山所在的世界,真的隻是餘青水神念的一場夢境,那寧奕也心甘情願,把這場夢境當真。
因為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一個如餘青水那樣的少年,困在西嶺大雪裏,永遠也見不到這世界真實的一麵。
在少年的慘淡人生中,需要有那麼一束光,來指引方向。
至少,告訴他。
與眾不同的堅持,是有意義的。
數個時辰後。
“西嶺的信徒們,信奉道宗,東土的苦修者,皈依佛門,而四境攏和,盡為隋土,天下宇內,歸順皇權……”
寧奕緩緩放下雙臂,幽幽吐出一口氣。
在這觀想世界內,他的肉身依舊不俗,但沒有星輝和神性加持,也會覺得疲憊。
結束了這數個時辰“指手畫腳”的講道,寧奕感到了雙臂肩頭,傳來絲絲縷縷的腫脹酸痛。
不知不覺,天已經迎來黎明。
而坐在自己對麵的少年,精神抖擻,雙眸放光,沉浸在南疆山外的“大隋天下”版圖中,他目光炯炯,絲毫不覺疲憊。
“按照你的說法……全天下最強大的修行者,都在天都城?”
“至少,他們都會前往天都城。”寧奕笑了笑,道:“如果有一天你離開南疆,不知道去哪裏,就去天都。”
餘青水默默記了下來。
雞鳴聲起,他連忙竄了起來,這才意識到,原來不知不覺已是一夜過去。
“糟了糟了,我還要給阿婆采藥。”
少年神情驟變,抓起床榻上的衣衫套上,背起屋落的竹簍,手忙腳亂。
不到十息的功夫,本就不大的院落裏一陣雞飛狗跳。
寧奕以手扶額,他嚴重懷疑,這位絲毫看不出穩重莊嚴的少年,真的是未來走出大山,跺一跺腳,大隋天下都要震顫三分的南疆活神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