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 舉白旗(1 / 3)

容溥沒有說話。

因為這是必然的選擇。

因為原本的計劃裏,就是他親自帶隊,帶領早已調來的海右都司精兵去完成這個任務。

總之絕不會讓鐵慈親身出馬。

大乾人又沒死絕了!

隻是容溥對自己沒有什麼信心,他體弱,怕會成為拖累,身死無妨,但壞了陛下的大事就不好了。而且海右的強將,是否一定能擒住對方的首領,也沒有把握。

其餘人卻又不合適。

幸好蕭雪崖趕至,他本身強大,他的水軍一向訓練嚴格,水陸操練都來得,是比海右軍隊強大很多的存在。

他點點頭,指著那輛車,道:“這輛剛剛研究出來的車,就給都督用了,請都督一定為了陛下,保重自己。”

蕭雪崖道:“我不會死。”

他跟著容溥去學那車,山林間響起巨大的轟鳴,這轟鳴聲蕭雪崖之前遠遠綴著那群追兵也聽過,隻是這車的轟鳴聲怎麼聽都斷斷續續,仿佛隨時都要吊氣,讓人覺得可靠性堪憂。

其實大家心裏都清楚,這東西就是個雞肋,根本跑不過那些人胯下如飛豹一樣的玩意。

但蕭雪崖還是認真學了,等他學了車,和他選出來的精兵了解了全盤的地形和計劃之後,夜色已深。

接近午夜。

遠處轟鳴聲更急,一直用千裏眼監測的人報告:“看樣子對方已經集結完畢,大抵有千人之眾。”

這個數目,也是一路追躡不耐煩了,要一舉將大乾皇帝解決了。

蕭雪崖放下千裏眼,下了望樓,轉回小院。

他站在鐵慈的臥房之前,看著緊閉的門,閉上眼不知在想什麼,然後轉身。

門忽然被拉開,萍蹤撇嘴站在門後,道:“堂堂大將軍,大男人,站在門外徘徊踟躕……想說什麼,自己去說唄!”

蕭雪崖很想說他沒有徘徊踟躕,他就沒打算進去,隻想在門外告個別,但萍蹤已經幹脆利落地走了。

他也就隻好走進去了。

畢竟這一別若是永遠,再見她最後一麵也好。

他進了屋內。

屏風後鐵慈在沉睡,臨近午夜,她睡得並不舒坦,眉頭微微皺著。

一別數年,她容顏未改,隻是更瘦了些,閉著眼的時候,才能看出眉間微微的鬱氣。

蕭雪崖想了一會,在榻邊坐下。

他側身對著鐵慈,想著當年滋陽蒼生塔下初見,鉤鐮槍抓塌了一整座牆,煙塵散盡,對麵一張微帶驚愕的眉目溫醇舒朗的臉。

想起當初追擊淵鐵,他立在岸邊,看見她自海底如遊龍般躥出,以各家船隻為跳板,縱橫起落,既颯又妙,他不由自主目光追隨,從此再轉不開。

想起在海威港口大船之上,初次登船,風浪搖晃,她手指向日,他轉頭便吐了她一身。

想起那日光刺眼,但日光下的她的笑臉,亮過日光。

想起黃州初見貧民窟,髒兮兮的窩棚裏,她坐在他對麵,若無其事地吃拉嗓子的麥飯。

想起大船之上中毒,她帶著他走過十萬大山去尋藥。

想起西州青樓裏被端木剃了光頭,燕南大山裏騎猴,漫山蟲子席卷而來,他看見她在山崖那頭消失。

想起和她短暫的初見,燕南一個多月的同行,過往三十年,和她的相處隻是其中極短的一部分,在漫長人生中當如露如電,不過一瞬間。

卻樁樁件件,分分秒秒,鏤刻心版。

午夜夢回,永生難忘。

想著想著,他的手便抬起來了。

再想著想著,他的手快要落到鐵慈臉上了。

指尖將要觸及鐵慈麵頰那一瞬間,忽然有風穿窗過,微微涼意令他一驚。

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

指尖停在離鐵慈麵頰不過一分的距離。

沒有立即收手,也沒有繼續往前,他停在那裏,指尖動作溫軟,神態裏卻漸漸透出一股茫然。

鐵慈忽然睜開眼睛!

蕭雪崖一驚,立即便要收手,鐵慈動作卻如閃電,一抬手已經抓住了他的手腕。

下一刻天地旋轉,光影翻騰,砰一聲低微悶響,蕭雪崖被壓在了床上。

鐵慈抓住他的手壓在他胸口,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噓了一聲。

她其實不用噓,因為蕭雪崖根本不可能在此時驚呼。

他難得地睜大眼睛,看著上方的鐵慈。

鐵慈卻根本沒有看他,偏頭看著外麵,好在被褥厚,床咚蕭雪崖並沒有引起外頭注意。

屋內沒有點燈,院子裏卻點了火把,一點微微的光亮鋪展在屏風上,正好映出榻後兩人的身影,屏風下角繡一支梅花,而夜色中不知是誰的冷香浮動。

蕭雪崖眼神裏的驚異動蕩慢慢冷靜了下來。

卻沒有掙紮也沒有開口,因為鐵慈的手還捂在他嘴上,指間淡淡的花香和藥香混合成一種清逸又誘惑的氣息。

屋內的沙漏緩緩傾落,接近午夜了,蕭雪崖甚至能感覺到鐵慈的力道在慢慢消失。

但不知為什麼,他還是沒有動。

鐵慈輕聲道:“都督,這就對了,安靜些,我們還有大事要做。”

她想了想又道:“如果你喊出來,我就剃你光頭。”

在她想來,崖岸自高的蕭雪崖,肯定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顏麵掃地。

蕭雪崖忽然垂下眼簾。

鐵慈也沒注意到他的神情,她能感覺到那熟悉的氣血翻湧再次逼近,渾身也在漸漸僵硬。

她自以為威脅成功,撤開手,蕭雪崖望定她,啞聲道:“陛下,您沒中招?”

鐵慈淡淡道:“隻要任何人走過朕身後,朕都會第一時間察覺。”

她說得平淡,蕭雪崖聽了卻心中一悶。

“陛下製住我,所為何事?”

“因為朕不能讓你去。”鐵慈道,“那是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