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崎司的手搭在她膝蓋的打底褲上,質感細膩油滑。
“知道你不想來,但你能否和我在這多呆一會?”棲川栗兩手捂住他的手背,溫柔地注視著他的側臉,“需要確保他在臨死前,見的最後一個人是你,這樣的話就沒人可以質疑遺囑了。”
“好的。”多崎司吃著葡萄,臉色不變。
棲川栗注視他片刻,臉上又漾出那令人愉悅的微笑。
“誒誒,”她像個同男朋友撒嬌的女孩似的,和多崎司貼貼,“說幾句話啊,逗小姨開心好不,這些天小姨的心理壓力可是很大的。”
“說什麼好呢……”多崎司靠著沙發上,望向天花板,“嗯,小姨給我按按摩?”
“可以呀。”
棲川栗伸手把他的腦袋抱過來,輕輕揉著他兩邊的太陽穴。
“這樣可舒服?”她問。
“很好。”多崎司愜意地眯著眼睛,語氣懶懶地說:“小姨是個壞女人!”
“有多壞?”
“三十來歲的漂亮富家少奶奶,穿戴的是皮草大衣、名牌鞋子,非常的狡猾和饑渴,表麵風光靚麗,私底下做的全是下流事。對不對?”
“相當正確。”棲川栗身子湊上來,一隻手繼續按摩,另一隻手停留在他的嘴唇上,“所以呀,小司要小心哦,等真正回歸家族後,千萬不要被心狠手辣的棲川栗給吃掉。”
“嘴說說說你就會,”多崎司吐槽她一句,“你敢去和小唯攤牌嗎?”
“別小看我呀!”
棲川栗突然把手往下一探,在他腰上使勁掐下去。
“嘶——”多崎司的臉瞬間扭曲起來,他忍住痛,大聲喊道:“你幹什麼?我還是個孩子啊,哪有你這樣的長輩的啊——”
“對長輩心懷不軌,該教訓!”棲川栗嚴肅地冷笑著。
她熟練地掌握各種表情。
所以多崎司根本就不知道她現在是說真話還是假話。
除非係統有提示。
但問題在於,小姨的股價已經漲到了極限,除非再進一步,否則無法突破200的大關。
“好痛,能不能先鬆手……”
“不能!”
“我知道錯了啊……”
“回答小姨一個問題,不然不鬆。”
“請問。”
“你心裏是不是真的對小姨心懷不軌?”
“……?”
多崎司眨眨眼。
他心想,這種問題是能說出來的嗎!
依然在擰腰,滿臉得意的棲川栗,和滿臉痛苦的多崎司對視。
就在這時,房門打開,棲川唯走進來。
她剛從學校出來。
身上還穿著整齊的小腹,外套沒有一絲褶皺,白色長筒襪包裹著修長美麗的雙腿。
“小唯,你、你好……快來救我!”多崎司朝著大哥求救。
棲川栗笑眯眯地看著女兒。
然而他的手根本就沒鬆開,繼續掐著多崎司的腰不放。
“看起來很幸福的樣子,”棲川唯沒有一絲溫度地看著渣男,聲音同樣冷淡,“看樣子我來的不是時候,多崎同學!”
“不,你誤會了!”多崎司哀嚎道。
“小司難道不幸福嗎?”棲川栗彎下腰,臉貼臉地看著他,表情很委屈,“小姨在給你按摩呢,你居然說不幸福?”㊣ωWW.メ伍2⓪メS.С○м҈
“我超級幸福的。”
多崎司吼了句,疼得都快要哭了出來。
窗外,幾隻烏鴉成群結隊從天空飛過,太陽正緩緩地呈現出弧形,沉入東京灣的海岸線下。
傭人送了晚餐過來,三人一起吃過後,棲川唯回家去了,多崎司和棲川栗繼續留守。
晚上七點多,主治醫生進來,重新給棲川家主換了點滴瓶,再然後和棲川栗像是對暗號那樣說了幾句話,才離開病房。
七點多到九點這段時間,不斷有棲川家的人進來探病。
這些人一會兒滿臉愁容地坐在病床前,一會兒和棲川栗說幾句表忠心的話,一會兒和多崎司聊幾句家常,一直持續到晚上十一點,才算安靜下來。
十一點半,主治醫生來巡房過後,拉著棲川栗到走廊說話。
多崎司一個人在病房裏。
床上,棲川家主仰臥著,視線一直凝視天花板,身體一動不動,就連呼吸的動靜都沒有,假如不是還會偶爾眨眨眼的話,和死了沒什麼兩樣。
說不定他的意識,現在已經沒了。
多崎司想和他他說點什麼,但無論怎樣都不知道該怎麼開頭,最後幹脆一句話都不說,隻是坐在椅子上發呆。
柔和的燈光灑滿整個病房,床頭的桌上,新鮮的桃花在花瓶裏,告訴人們現在是冬天天。
“啊~”
多崎司打起了嗬欠。
想看點書報,可是病房裏沒有書報雜誌,隻有日曆掛在牆壁上而已。
“呀呀……”
病床上,棲川家主忽然側過臉,眼神死死地盯著他。
“感覺怎樣?”多崎司走過來,輕輕地問,“需要幫你叫醫生嗎?”
他極為痛苦地搖搖頭,徐徐蠕動這嘴唇,好像想說什麼。
“我聽著的,請說。”多崎司把耳朵湊上去。
“Rin……”
微弱到了極點的聲音,感覺不過是盡力把肺部的空氣排出來的程度。
“凜?”多崎司抬頭看向他的臉。
一行清淚從這位老人的眼中流下,日光燈的照耀中,淚水閃爍著微弱的銀光。
他大概是用盡了所剩無幾的感情和力量吧,在幾聲“Rin”的含混發音中,流出來的眼淚,順著麵頰緩緩滑下,落在床單上,旁邊的心電儀顯示屏上,成了一條直線。
多崎司深吸了口氣,來到窗前打開一點窗戶,吹吹風透透氣。
這裏的窗戶麵向大海,可以一覽美麗的東京灣夜景和燈光點綴的大橋,大型郵輪的鳴笛聲遠遠傳過來,像是隔了幾層隔音板。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他抬手看了看表。
距離棲川栗出門,已經過了三十多分鍾,怎麼拖了那麼久,讓自己一個人這麼無聊呆在這,等她回來後要好好懲罰她一下。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病房的門打開,身後傳來腳步聲。
多崎司回頭看過去。
棲川栗美豔的臉蛋上,明顯的有著一層陰翳的神色。
看著這個樣子的她,多崎司隻好把想好好的種種懲罰就隻停留在心底裏。
“怎麼這麼晚呢?”
“抱歉,有點餓。”棲川栗把手上提著的大紙袋放到桌麵上,“剛剛叫人買了點夜宵過來,你要不要吃?”
“好的。”
多崎司回到沙發,兩人吃起了東西。
飯菜的分量很少,但種類繁多,每樣一小碟,總量加起來有不少。
吃飯的期間,兩人都非常有默契地沒去看病床上的老人,仿佛那兒什麼都不存在一樣。
夜晚的窗戶變成一麵昏暗的鏡子,映照出坐在桌旁的人,棲川栗用一種虛幻飄渺的眼神注視著玻璃上的倒影,表情有些疲倦。
“小姨有心事?”多崎司一口就吃掉一個鮑魚,看向她。
“沒,隻是有點累。”棲川栗揉揉眼眶說。
多崎司夾起自己碗裏的另一塊鮑魚:“來,上貢給小姨的。”
棲川栗看了他一眼,略微抽搐了下,開口說道:“你去把窗簾拉上。”
“好的。”多崎司雖然不知道她要幹嘛,但也照著吩咐去做。
拉上窗簾的同時,病房裏忽然一暗。
棲川栗從後邊撲過來,像從空中墜落一般,兩人雙雙倒在地板上。黑暗中,她的睫毛輕輕顫動這,帶著鹹味的淚水從眼眶裏湧出。
多崎司輕輕地用指尖去抹她的眼角:“覺得不忍心還是怎麼?”
“沒那回事……”棲川栗嘀咕一聲,顫動的睫毛慢慢平靜了下來,“隻是一想到從今天起,我變成了殺害小司爺爺的凶手,心裏就莫名地感到哀傷和痛苦。”
“叫醫生換藥的時候也沒見你有半分猶豫啊……”多崎司沒好氣地吐槽一句。
“我說,你會不會安慰人的啊!”棲川栗居高臨下,雙手泄憤似的,使勁掐著他的臉龐。
月光從窗簾的縫隙照進來,依稀能看清那張美豔的臉蛋。
相較於女兒的美得張揚的五官,她的是日本女性那種比較傳統小巧玲瓏秀氣款,在高貴氣質的襯托下,整張臉既顯得典雅,也讓人產生難以接近的感覺。
但在此時此刻,這個可以引起男人所有好奇心的女人,表情忽而似在哭泣,忽而露出微笑,忽而又仿佛痛苦不堪,真是變化多端,魅力無窮。
為了能多欣賞一會這種嬌柔嫵媚的勾魂表情,多崎司傾其全部精力,盡量配合著她的節奏,賣力地擺出正在被長輩教訓的乖巧表情。
“後天葬禮,你給我準時出席!”
“好的。”
“葬禮過後,你就是棲川家第一繼承人,給我好好努力!”
“好的。”
“等你長大了,小姨會考慮讓你接手棲川家。”
“這算不算畫大餅?”
“閉嘴!”棲川栗瞪了他一下,然後伏在他耳邊悄聲說道,“怎麼說我也是殺死你爺爺的仇人,你會安安心心被我控製著嗎?”
“唔……”
思考片刻。
多崎司誠實地答道:“或許不會,總有天我要騎到小姨頭上。”
“所以嘛,小姨還不如提前給自己準備多一條後路。”棲川栗的表情像是得到了充分的滿足,一臉愉悅地站起來,“與其等你羽翼豐滿後把我們母女倆趕出家門,還不如趁早貼過去,把你變成自己人。”
多崎司仍然躺在地上:“我們現在已經是自己人了啊……”
“還不算哦,”棲川栗打開燈,倚著牆壁回頭朝他甜美地一笑,“畢竟你和小唯是不領證的,小姨還得多加一重保險才行。”
房間重回光明,多崎司爬起來,衝著棲川栗擺出張牙舞爪的表情。
“哈哈……”棲川栗慵懶地一笑,更添迷人的風韻,豐腴肉感的肢體笑得一陣亂顫。
……
第二天上午,在千代田的某個天主教禮堂,舉行了棲川家主的葬禮。
由於棲川栗限製的緣故,前來參加的人不多,是個冷清的葬禮。在安置於正前方的靈樞旁,有一隻插著白色薔薇的花瓶。不知是花束不夠還是瓶子過大,看起來稀稀疏疏冷冰冰的。
這天從半夜下雨,到了早晨還不歇,葬禮的儀式一開始後,又嘩啦啦地下了起來,教堂那扇薄門外不斷傳來水花濺起的聲音。
靈柩上的遺照,是一個莊嚴肅穆的老人。
多崎司看了好久,實在是沒法把他和那個臨死前一聲聲呼喚女兒的人聯係到一起,幹脆就全程低著頭,聽又瘦又高的神父有點半念聖經。
到了獻花的時候。
他第一個站起來,從神職人員手中接過一支白色薔薇,放到靈柩上。
接著,是棲川栗和棲川唯這對母女,她們獻完花後,默默站到多崎司身後,儼然一副把他但成主心骨的模樣。
再之後,是各種親戚。
有些多崎司見過,有些沒見過。
其中有一對看起來非常眼生的父子獻完花後,往靈樞裏瞻仰遺容,父親直接哭出聲來,身子似乎是要崩潰似地往下滑,兒子趕緊抱著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