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許你不能理解,看鴨子實在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情,百看不厭。】
【特別是冬天,它們在冰麵上踉踉蹌蹌地走著,有時候還會一屁股坐到冰麵上,這些沒有防滑裝置的鴨鴨真的好蠢。所以對於鴨子來說,冬天應該是個很難令鴨開心的季節。】
【我不知道鴨子們心裏怎麼想的,每次看到它們跌倒爬起來的時候,我似乎總能看到它們口裏一邊嘟嘟囔囔發牢騷說“又結冰了真沒辦法“,一邊又很樂觀地應付到來的寒冬。】
【我喜歡這樣的鴨子,但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喜歡。像神明大人那般聰慧的小櫻良啊,幫詩織醬思考一下這個問題吧!!!】
【鴨鴨們的事先寫到這裏吧。】
【想念東京的生活啦。】
【那裏有為我準備的場所,有我的房間、有我的桌子、有我的教室、有我的同學、有平靜的每一天、有做不完的習題、有不時為之的校園活動,永無休止的日常真的好令人懷念。】
【可盡管再想,我恐怕也再不可能回東京了。】
【呆在北海道也沒什麼不好的對吧?】
【而且非常幸運的是,村子裏的人和爸媽都沒有察覺到我和以前相比有哪裏不同,因為我的外表沒有一分一毫的改變。然而我的心好像空了一塊那樣,有人、有什麼從我身上撤離了。低眉垂首,無語無言。門打開,又關閉,燈光熄盡。】
【這種感覺是孤獨吧......】
【為什麼人們都必須孤獨到如此地步呢?】
【這個世界上生息的芸芸眾生無不在他人身上尋求什麼,結果我們卻又如此孤立無助,這是為什麼?】
【詩織醬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情,誰都不能理解......】
【如果現在就長大成人就好了,那麼現在想的這些東西在未來的我看起來就會顯得十分可笑,甚至連追憶都不值得去追憶。】
【可是沒有人能告訴詩織醬,在長大成人的這段漫長而又孤獨的時間裏,究竟要怎樣度過才好。】
【誰都沒有告訴我......】
【哈哈!】
【是不是被我寫的東西嚇壞了?】
【怎麼樣,我模樣小櫻良你的風格起來,很像對不,回信時麻煩評價一下,有小櫻良的幾分神韻在裏麵。】
【嗯,鴨鴨吃完飼料了,信就到這啦。】
喂完鴨子,再回家的路上,二宮詩織在村子裏唯一的那台自動販賣機裏買了瓶酸奶。靠著路邊的燈柱,將甘甜的液體一飲而盡。
回到家,戴上頭盔、騎上爸爸的本田小狼摩托車。
村子在半山腰的位置上,到山下的小鎮開摩托車大概需要二十分鍾時間,途中會經過一個破爛的神社,有一個老巫女和一條柴犬在那。
行駛在盤旋的山路上,下方的小鎮可以一覽無餘,有大片收割完稻子後空空蕩蕩的田原,視線的餘光穿過鎮子看出去,能夠看到海岸線,以及北方四島所在的區域。
早上八點半,二宮詩織來到母親暫時居住的醫院。
很小的一個醫院,隔著一條公路麵對大海,庭院種著一排防風鬆林。原是一戶有錢人家的房子,後來這家人搬去了大城市,這棟房子捐獻出來,被改做公立醫院。
古意盎然的木結構建築和嶄新的鋼筋混凝土三層樓混雜在一起,多少給人雜亂無章的印象。不過空氣清新,除了有海濤聲外,始終十分安靜。
風和日麗的日子,病人還可以在海邊散步。
把摩托車停好,二宮詩織來到醫院前台,裏麵坐著一位中年女護士,身材嬌小,戴著一副金屬框眼鏡,長發,胸牌上寫著“佐藤”。
“佐藤阿姨,”她問道,“我媽呢?”
“呀,詩織好。”佐藤護士抬起頭,親切地一笑:“早上二宮先生回去給你做飯後,二宮太太散了一會步,現在在做檢查,你稍等一會吧,馬上就好。”
“謝謝佐藤阿姨。”二宮詩織乖巧地一笑,來到一邊的沙發上等待。
大清早的醫院,大廳裏鮮有人走動,顯得冷冷清清。
不時有挾著大海氣息的風吹進來,鬆樹枝條發出幹澀的聲響。
她一邊盯著飄浮在這靜謐的空間裏閃閃發光的光粒子,一邊努力維持著充滿元氣的樂觀表情。
如今回想起來,在東京生活的那段時間,真是一段奇妙的經曆。
一切事物都以少年為中心,不停地旋轉著,他的麵容數次在眼前浮現,少女也數次對著飄浮在空中的光粒子伸出手去,卻什麼也碰不到。
櫃台裏,佐藤護士一隻手握著圓珠筆,另一隻手用食指輕輕按住太陽穴,眼神不時從手中的登記表看向沙發上的少女。
真是好女孩,護士心裏想到,照顧親切又樂觀,細心又堅強,人又漂亮,遇到這樣的境況真令人感到心疼......
沒過多久,戴眼鏡的佐藤護士走來,告訴少女檢查已經結束,可以進去了。
“謝謝佐藤阿姨。”二宮詩織點頭一笑。
穀“小馬虎......”佐藤護士輕輕拍了下她的背後和屁股。
“欸?”二宮詩織歪了歪頭,疑惑地看著她。
那不解的模樣動人至極,每眨一次眼,那眼睛裏就好像有一頭調皮的小鹿從林間蹦出來,瞪著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整個世界。
“草屑~”佐藤護士把從她身上拍下的草屑拿起來,好笑地問:“又是喂鴨子的時候坐在水塘邊發呆了對不?”
“唔~哈哈。”
臉紅了一下,二宮詩織趕緊擺擺手:“我先去看媽媽啦,佐藤阿姨等會再來取笑我吧~!”
話音還沒落下,她就已經跑上醫院二樓,來到母親住的病房。
推開門,媽媽坐在窗邊的椅子上,從敞開的窗子向外眺望海麵,她的雙手放在膝頭。身旁的桌子上擺著盆栽,開著幾朵花瓣細小的黃花。
和春天相比,媽媽比記憶中縮小了一圈。
美麗的長發剪短了,臉色也越發地蒼白,雙頰瘦削,嘴角鬆垮地下垂。
小時候的媽媽,總是在勤快地幹活,是個很堅強的女人。盡管與溫柔典雅無緣,卻也不乏對待家人的溫情;雖然性格單純,卻有著堅強的意誌,而且從來沒有聽過她訴苦或抱怨。
但此刻坐在眼前的人,愈發地像是一具空殼、一間搬空了所有家具的屋子。
“媽~”
二宮詩織走過去,雙手從背後抱著媽媽:“檢查的結果怎樣了,醫生有沒有胡說八道?”
“沒事的......”二宮媽媽抬頭看著女兒,嘴巴微張,露出不整齊的牙齒笑著:“十幾年都這麼過來了,這一次當然也沒問題。”
說話經常很小聲,海風稍強一點就會被吹掉程度的音量。
“回床上休息吧,這裏風大。”說著,二宮詩織把窗戶關小,扶著媽媽回到病床躺下。
二宮媽媽安靜地看著女兒,嘴角露出滿足的微笑:“詩織,再和媽媽說一說多崎君和你的事吧。”
“剛好,他最近出了好大風頭,我就和媽媽說一下吧。”二宮詩織像前伸出手,疊在媽媽的手背上。
臉上帶著乖巧的笑容,把背著椅子,開始講學園祭上發生的事。
“除了生孩子什麼都會嗎?”
“當然啊,kiki很聰明的,什麼東西一學都會。”
“送給你爸那塊表很貴,他家裏很有錢?”
“倒也不是有錢,隻是碰巧釣到了一條藍鰭金槍魚,所以才送得起。”
“要不你還是回東京吧,媽媽這裏有你爸看著就行。”
“說什麼傻話......”二宮詩織抓著她的手放到臉頰邊,輕輕貼上:“那就是一個花心大蘿卜,哪有比呆在媽媽身邊重要。”
“傻孩子。”二宮媽媽僅僅微笑回應女兒。
“媽媽要不要喝點水?”
“不用了,我眯一會。那邊有你爸買來的水果,吃一點吧。”
“好的。”
二宮詩織目光看向床頭燈櫃子,水瓶、茶杯、碟子和小時鍾就擺在上麵。有一個籃子裏麵擺著水果,兩隻蜜瓜、一些蘋果和幾條黃瓜。
“黃瓜?”她驚訝地叫道,“爸爸好笨,怎麼會買黃瓜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