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漣沒想到的是,他在說出自己“失憶”以後,白翎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之中。
那雙漂亮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江漣,好像要把他扒皮拆骨,直看到他靈魂深處。
江漣的靈魂被他盯的顫了三顫。
看什麼?!
沒看見過奪舍,阿不,失憶的人嗎?!
江漣迫於壓力,隻好垂下眼,不與他對視。
他沒看到,白翎的眼眶狠狠地紅了,一層透明的薄霧慢慢覆上琉璃般的眸子,像盛開的桃花染上一滴濃稠的血,分外惹人憐惜。
江漣的手被放開了。
眼前的人突然起身,江漣詫異的抬眼,看到的是白翎幾乎落荒而逃的背影。
阿這……???
走了,這廝竟然一聲不吭的走了!孽徒!
江漣真不知道白翎在想什麼。
按理說,知道原主失憶了,就算他不放串鞭炮慶祝,也應該暗自竊喜才對吧。
因為這樣既可以不用再受原主變態似的心理生理雙重虐待,又可以對一無所知的原主搓圓捏扁,此為一箭雙雕!
他這樣跑出去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原主都那樣虐他了,他還對原主懷有感情?
不可能,天底下就沒那麼賤的人!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原主給他下的衷情蠱,至今沒有解。
江漣推測到這的時候,倒抽了口涼氣。
應該,不會吧……
當初原主對白翎下了衷情蠱,然後把他…呃,欺負了以後,沒過幾天,原主半夜跑進白翎房間,用藤條把他抽了一頓,走之前就把解藥給他了呀……
明明應該解了才對。
江漣在心裏唉聲歎氣。
他把側過來的身子緩緩的扭正,視線越過銅鏡,落到窗外。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漫長。
外麵分明晴空萬裏,卻不知什麼時候又下起了鵝毛大雪,為天地鋪上厚厚一層的銀裝素裹。
看到窗外佇立的人時,江漣趕緊招了招手,道:“進來。”
這丫頭是傻的麼,外麵冰天雪地的,她竟不去躲雪,而是直愣愣的站在窗外,看向這屋裏麵。
準確來說,是看向他。
粉衣的小丫鬟推門進來了,她的身上、發髻、就連睫毛上都落滿了雪,跟個雪人似的。來到屋子裏,那雪沒消片刻就化的一幹二淨,她打著哆嗦,嘴裏往凍的通紅的手上哈著氣,眼底一片澄澈透明。
江漣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丫鬟指了指自己,搖了搖頭。
江漣驚奇:“你不能說話?張嘴,我看看。”
小丫鬟眼裏含著淚,張開了嘴。
江漣看到了柔軟的口腔裏,被利刃截成一小段的猩紅舌尖。
雖然已經止了血,結了痂,但是,截斷的那一刻,鮮血噴湧出來的時候,該有多疼啊。
江漣心裏一沉,問:“是剛才那個人?”
小丫鬟反應強烈的搖頭,為了證明真實性還用力的擺起手,她瞪圓了眼睛,把手指著自己。
“你說,是你自己割的。”江漣說,很是疑惑的發問:“可是為什麼啊?我聽過你為我誦書,聲音很好聽。”
小丫鬟垂頭喪氣的,看著自己的腳尖。
她不說,江漣也能猜出這其中肯定和白翎有幾分關係,於是不再追問,轉而道:“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往後我該如何喚你?”
她抬起頭,伸出一根手指,憑空寫了兩個字。
如果是別人這樣寫,江漣大概率是看不清楚的,但是她寫,江漣一眼就看出來了,就像方才一眼認出她就是那個“妙人”一樣。
這種感覺很奇妙,好像他們倆的默契是印在骨子裏的。
“你叫喬玉。”
“往後,我叫你小玉。”
“可好?”
小玉臉上露出一抹笑,重重的點了點頭。
直到中午的時候,屋外的雪才漸漸停了。
江漣仍舊麵對著銅鏡而坐,透過窗柩,跟個望夫石似的,癡癡的望向遠方。
不是他不想換個動作,而是腿軟阿!
江漣高估了這具身體。
或許是長時間沒有依靠過自身的力量,他一開始也嚐試過站起來,可是腳剛一踏上地麵,雖然有腳踏實地的充實感,但小腿肚子一直打著顫。
不得已,他隻能維持著原來的坐姿。
屋內有清妍秀麗的四個侍婢,江漣當然…當然不會跟她們尋求幫助,他也是要麵子的,哼。
江漣就這麼僵著坐了一會,然後覺得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