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漣炮語連珠,一連串的疑問等著白翎回答。
白翎秀美的眉峰微挑,展顏一笑,天地驟然失色。明明被江漣數落了一頓,卻高興的道:“師父安心,那兵器的原主人是個極好的人,況且本不該屬於我的,我拿了人家的東西,自然要還回去的。”
扯咧!
不管是藏金扇還是般若劍,那都是你的你的你的!
江漣已經預料到,像白翎這麼不懂得幹脆拒絕且涉世未深的濫好人,肯定是被哪個心懷不軌的人給騙了!要是那人以後拿著般若劍出門招搖撞騙、殺人越貨,罪名不都得他白翎擔著!
這麼一想,江漣痛心疾首的道:“你把般若劍還給誰了?跟我說說,看我認不認識那人。”
白翎開口:“我……”
他剛說了一個字,便聽到撥浪鼓的搖晃之聲,江漣循著聲音低下頭,一串糖葫蘆向他飛了過來,白翎格手一擋,握住了竹簽子。
本以為這就完了,沒想到隨著撥浪鼓的指引之聲,竹簽上麵的冰糖山楂球都長出一張大嘴來,撲到江漣手上亂咬一通。
山楂球銜下江漣指上的銅圈,蹦跳著躍回女童身邊。
江漣意念頓消,驚覺繞指柔用來束縛著女童的紅線斷開,不由高聲道:“白翎,你護好手上的繞指柔!”
話音未落,女童腳底的沼澤地猛然擴大至數十倍。江漣身形一歪,勉強穩住,卻發現自己大半個身子已經陷在了糖漿沼澤。
滾燙的糖漿咕嘟咕嘟冒著泡,熱氣蒸騰彌漫,將周圍的一切遮擋的嚴嚴實實,幸好白翎加諸在他身上的防護結界沒有解,不然非得燙傷了不可。
江漣本以為這女童生出的隻是低階心魔,不堪一擊,沒想到小看了她,失去繞指柔的抑製,魔化女童竟還能製造出更強大的幻境。
江漣感覺自己在被沼澤吞噬。
一點一點下沉,被四麵八方的糖漿擠壓包裹,而自身又無法作為,讓他湧起一股無力感。
明知是幻境,卻沒有能夠逃出去的能力。
可恨他這破軀殼沒有靈力!
白翎那孽徒呢!需要他的時候又不在!早知道當初就不收他為徒了!也沒後續那麼多破事!!比起作踐人他專心打鐵不好嗎!!!
江漣整個都墜入了沼澤裏。
奇怪的是,他沒有感覺到窒息,反而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新的天地。
六月是炙熱的夏季,金烏高懸,日頭正盛,連微風都是燥熱的,和著喧囂不已的蟬鳴,隻想教人逃離這片夏暑,躲進冰窟裏歇息。
“小姐,您慢點跑!”
江漣眼前閃過一道藕粉的身影,回頭見一個老嫗喘著氣道:“小姐,慢點慢點,老奴跟不上了。小姐,前麵可是祠堂,供奉著列祖列宗的地方,讓夫人知道您到這來玩,該教訓老奴了。”
“抓到了!”
藕粉蓮裙的女童梳著丱髻,眉心不知被誰用胭脂點了一顆鮮明喜氣的朱砂痣,笑的明媚而燦爛。她後退幾步,指著江漣叫道:“換你當鬼,來抓我!”
說罷,疾走幾步,沒入叢中沒了蹤影。
這…這……??
那氣喘籲籲的老嫗來到他身邊,江漣赫然見到對方臉上貼著一個假麵,塗抹了大塊紅為底色,又用毛筆歪歪扭扭的畫出了五官,像頑童課後的隨手塗鴉,天真童趣中又透露著幾分詭異。
江漣發現自己是仰視著對方的,就連隻及成年人腰部的灌木叢,於他而言能整個鑽進去而不被人察覺。
看看縮水了的自己,江漣默然無語。
一個念頭在腦子裏炸開,猶如絢爛閃耀的煙花:
他!竟然!變小了!
江漣震驚的時候,老嫗與他擦身而過,顯然,不是沒把他當一回事,就是看不到他。
剛才那跑過去的女童,應當就是將他拽入幻境中的始作俑者。
江漣當機立斷,轉過身來,邁著小短腿鑽進灌木叢中。
奔跑的途中,沿途景物一個沒落的盡收眼底。
這周圍的景致對江漣來說異常熟悉,他曾要來地圖,摸索過哪條路去書房最方便,哪條路沒有鵝卵石地麵。就算和記憶中的差別,那也是大同小異。
江漣可以確定,在他眼前徐徐展現的,正是夏天的慈悲王府!
創造幻境,不應以女童的記憶為基礎創造嗎?難道女童從前的家就是慈悲王府?抑或慈悲王府是後來所建成?
江漣胡亂想了片刻,再站定時,前方是一個陌生的庭院,牌匾上寫著三個大字:滿堂軒。
日頭毒辣,隱隱聽到裏麵水流之聲,清涼之氣撲麵而來,他正是被這片清涼吸引到這來的。
找人的事放到其次,江漣挽起袖子,滿身的汗,後背的衣衫都濕透了,決定先進去避避暑。
江漣剛走進去,一眼就發現了整個貼在半人高的冰鎮珠上,手裏還拿著一塊西瓜的女童。
敢情他在外找了半天,這小丫頭在裏邊納涼吃西瓜呢!
江漣旁若無人的走了進去,坐上石凳,拿了一塊冰西瓜啃起來,冰爽入口,熱氣頓時散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