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說:“不去秘魯了?”
鄭融說:“先救人。”
蘭斯穿著救生衣,在海裏載浮載沉,漂流了近一周,呼嘯而來的海水把他衝向南美洲,他的全身脫水,嘴唇發白,疲憊地按下呼叫器。
天空中直升機飛過,拋下繩梯。
蘭斯恍惚看到了許多年前的那一刻,地中海軍事基地被摧毀時,前往那處進行學術會議的鄭峰被軍隊強行架走逃生。
蘭斯接到消息時,搶到一輛救生飛機,前往地中海援救被困在那裏的李應與鄭融,一片硝煙中,天空中飄著細密的小雪,李應和鄭融裹著毯子,依偎在廢墟裏。
鄭融從直升飛機上伸出手,焦急地朝蘭斯喊著什麼。
安東尼問:“還需要勘察秘魯麼?”
鄭融沒有回答,撬開蘭斯的牙,把藥給他灌了下去,又給他注射了一針強力救生劑。
“去。”鄭融頭也不抬,把輸液瓶掛上,針頭刺入蘭斯的手背。
“很痛……”蘭斯顫抖著說。
鄭融抱著蘭斯,安慰道:“你會好起來的。”
海嘯比直升機去得更快,飛碟母艦墜毀之處,已剩茫茫大海。
安東尼低空搜索,鄭融在雷達上看到一個正在發送射線波的小點。
他們順著小點尋去,於水底的神廟下找到了一個很小的黑匣子,隻有手表般大小。
五年後,北愛爾蘭。
鄭融道:“沒有人回答問題?那算了,下課,你們的平時分太糟糕了。”
話音落,下課鈴響,學員們紛紛道:“噢,別這樣,教授,你還沒告訴我們考試大概內容”
鄭融收拾書本,微笑道:“四本人類進化學史都是考試內容,你們可以做兩件事:一,回去看書;二,祈禱。”
“向誰祈禱?惡魔教授麼?”有人打趣道。
鄭融說:“隨便什麼神,你們如果覺得管用的話,可以讓祂找我交涉,拿祂的靈魂來換一次你們及格的機會。”
高中生們紛紛喧嘩起來,鄭融置之不理,抱著書走出學校。
浩劫過去,世界重生,然而人口的銳減卻導致了最為直接的問題。
體力勞動者十分稀少,一切都重新開始,大量的土地沒有人居住,自然環境把上萬年來人類破壞的痕跡清理一空,磁極穩定後,到處都是漫山遍野的綠色與鮮花。
空氣清新如同仙境,人類安居樂業,北愛爾蘭成為了最適合居住的地方。
洪水退卻後,軍隊跋山涉水,帶領為數不多的人尋找合適的環境居住,進行開荒,地球以北愛爾蘭為中心點,朝四麵八方進行發散。
鄭融在洪水初退的一年後離開了青藏高原,直至兩年才回到北愛爾蘭。
他獲得了兩枚英雄徽章,一枚是他自己的,一枚則是蘭斯的。
蘭斯沒有留在主城中,鄭融回來時,他已經帶著一隊軍人前往非洲大陸開墾,不久後傳來消息,尋找到一處適合人類居住,種植的平原。
人類的生命力無比頑強,短短數年,成千上萬的新生兒出世,希望之城中再次架起了局域網,蘭斯在外執行任務,鄭融則在希望之城的一所高中,擔任教授知識之責。
這兩年裏,他收到蘭斯雪花般的信件,當鄭融回了第一封信,蘭斯郵回來的則是一枚英雄徽章:予我畢生摯愛,鄭融。
鄭融選擇了留下來,他向希望之城的遺民機構申報,得到了一個住處以及一份年薪。
遺民機構在世界的各個角落探索,搜尋,最後居然找到了近三億人,鄭融不得不驚歎這個種族確實是無法被滅絕的,他們躲在地下,山洞中,有無窮無盡的智慧應付機械殺戮者的搜索,一旦危機過去,他們又紛紛拖家帶口地出現。
他選擇了知識傳承的工作,每天給許多膚色不同的學生上課,當然,鄭融的要求是最嚴格的,也是學生們最怕的,因此而得名“惡魔教授”。
學生無法找茬,對他的課程進行刁難,換班,更不能籍由投訴他對人種、性向的歧視來進行威脅——對一個得到英雄徽章的學者,所有投訴都是白搭,連政府都要對他客客氣氣地說話,除了被掛科還能做什麼?
北愛爾蘭下雪了。
鄭融在小雪中等候,他站在學校門口,目送學生離開,想起了自己在遺民學校念書的時候。
每周末,李應和蘭斯翻牆出軍校,小鄭融在門口等他們來碰頭。
鄭峰則很晚才趕來,帶著弟弟與李應蘭斯,去餐廳吃一頓好吃的,再到街上逛逛,蘭斯與李應爬牆回學校住宿,鄭峰帶著鄭融回家。
鄭融甚至快記不清兄長的麵容與聲音了,他依稀記得的是項羽,他和鄭峰的形象似乎重合在一處。
電車鈴鐺聲響,靠站。
蘭斯穿著一件長風衣,站在馬路對麵,他看了很久很久,直到鄭融邁出了第一步。
蘭斯忙示意鄭融站著別動,笑著說:“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