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關寧和阿茹娜對坐在床上,身上就穿著一件單衣,但有功夫在身的關寧自然是不怕寒冷的。
而在聽過了關寧的那番話後,阿茹娜的心裏也受到了足夠大的衝擊。
人被殺,就會死。
雖然粗俗,但卻易懂。
是啊,人被殺了,就會死亡,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大乾國人也好,戎族人也好,大家都是爹娘養的,都是肉長的,沒有誰不會死。
甚至包括奴隸們也是一樣的。
大家,都是人啊。
盡管阿茹娜從小到大都接受的是上下尊卑不可僭越,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一套,但在接受了關寧的眾生平等的說法之後,就有些回不去了。
如果戎族人真的天生高大乾國人一等,那麼如自己等被關寧打敗的人,由豈非下之又下?
這就形成了概念上的悖論。
一方麵鼓吹勝者高人一等,一方麵又鼓吹戎族人生而高貴。
因為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有戰敗的一天。
而一旦戎族人戰敗,這兩種理論就會形成悖論,彼此矛盾。
作為戎族人,阿茹娜一時間無法接受和消化這樣的轉變。
關寧也沒想過她能一次性接受這樣的轉變。
畢竟是那麼多年建立起來的世界觀,即便關寧切中了其中的矛盾點,但想要擊潰它,又豈是簡單的一兩天就能做到的?
這也是關寧留下阿茹娜的目的。
阿茹娜也是個坦蕩人,對於突如其來的世界觀打擊,他無法全部理解,索性直接開擺,不去糾結了,而是問起了另一個問題:“你為何能夠事事料之以先?難道能未卜先知麼?”
“這種事情,其實說出來之後很簡單。”關寧笑了笑,“你們戎族人最強悍的就是騎兵,騎兵如果沒辦法迅速奔襲,那就基本上等於廢了。我隻用在你們衝鋒的路上設置陷阱,不用我去殺你們,你們自己都會一頭紮進去。”
“而失敗之後的你們肯定心裏不服,想著反打一波。那我就往你們的飲用水源裏下毒,削減你們的戰鬥力。不下烈性毒藥,完全是為了讓你們這些援軍不會丟下那些傷兵殘兵。”
“等到你們也中毒,被削減了戰鬥力之後,要的就是把你們逼出來,斷你們糧草,逼你們跟我們拚命。這種時候的你們,急躁而又小心,之前碰上了那麼多惡心的事,你們肯定會猜我是不是又搞了什麼陷阱。”
“因為你們疑神疑鬼,所以我才能以空城計嚇退你們。但當你們發現上當的時候,我們所有人都已經躲了起來,就等你們誌得意滿耀武揚威地以為我們逃了,進駐曾經的營地。這樣一把大火,自然就能將你們一網打盡。”
關寧對整場戰爭進行了簡單的複盤,對每個戰爭的轉折點都做了最簡單的分析。
當然,不可能說得太明白。
萬一這丫頭學會了可咋整?
但即便是如此簡單的複盤,卻也聽得阿茹娜一陣後背發涼。
她發現,關寧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每一步,都精準地算到了他們的心理活動,乃至動向。
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