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六月,日頭開始烈起來。
趙然得了他師叔給的紙紮,突然就有了跟邪祟打交道的勇氣,加上他直播間裏的情況……怎麼說呢,不是特別的景氣。
就算他每天按時按量的開直播,粉絲數量也隻是從個位數,漲到了兩位數。
這兩位數,還是以二開頭的。
沒流量,沒粉絲兒,自然就沒打賞,沒收入。
加上他半個月的時間,就隻接到兩個代打單,有那麼丁點的收入。
兜裏的十五塊早就花完了,要不是有他師叔在家,月末他甚至連饅頭都啃不起。
吃著師叔點的外賣,趙然是欲哭無淚,含著最愛吃的蒜苗回鍋,都有些咽不到肚子裏去。
心裏頭難受得很,沒想到他活到二十五六歲,居然把自己折騰成了個啃老族。
不過別人是啃父母兄弟的老,他這個沒父母的、沒兄弟的,居然還能夠啃他師叔……真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將餐盒從外賣口袋裏取出,整齊的擺放在桌麵上,趙然拿著兩根劣質筷子,挑了塊肥瘦相間的五花肉。
淚眼汪汪的看著一律,“師叔,這塊碗裏最好的五花肉,可好吃啦,給您吃吧。”
一律端著珍珠米飯,吃著熗炒小白菜,平板放在麵前刷著喜洋洋,頭也不抬。
真心懶得搭理他,戲精。
趙然看他就吃小白菜,蒜苗回鍋和梅菜扣肉都放在自己跟前,越看越覺得不是滋味。
他師叔出錢買飯,結果等到外賣回來,他吃肉他師叔吃素。
這事換做誰來,但凡是三觀稍微正些的,恐怕心裏都會有些不好受。
趙然夾著炒得香噴噴的肉片,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最終歎口氣把筷子放下,神色嚴肅的看著一律,“師叔,要不我跟你修行吧,以後你接單子我都跟著,鞍前馬後,我給你開車拎包打下手。
你也不用給我開工資,能夠給我管飯就行,等我跟你學個三五年的,你覺得我學成能出師了,就象征性的給我發點零花錢就行,你說好不好呢。”
反正他是自己吃飽,全家不餓。
知道自己的性向不對,也沒有攢錢買房娶媳婦的心思。
向來都胸無大誌,就這麼得過且過唄,現在是擺脫“啃師叔老”這個事實要緊。
一律暫停了喜洋洋,從平板上抬起頭看了他眼,“噠噠噠”的戳著字:我哪裏有車給你開
趙然,“……”
他從上次聽了那位羅大師的教訓,就慢慢起了這個心思,整天抱著手機在群裏潛水窺屏,努力從師兄們的隻言片語中,學到他們土原寺的高深佛法。
雖然佛法是沒學到,但是潛水的時間久了了,聽了許多雜聞,自覺有資格去給師叔打下手,拎包遞打火機了。
各種糾結許久,在心裏打了半個小時的草稿,趁著師叔心情好,才吭哧吭哧的把想法說出來,就被這麼句沒車給堵了回去。
半口氣在胸口到喉嚨間梗住,臉上笑容有些僵硬,“……也是哦,咱們沒車啊,那你出門的時候,我給你訂車票咋樣。”
一律吃完飯放下碗筷,神色平靜的戳著平板:
找我的單子,要麼自己開車來找我,要麼派車過來接我過去,用不著你訂車票。
趙然,“……”
大佬!給您遞煙大佬!要打火機麼大佬!
師叔不愧是師叔,就是這麼的牛啤!就是這麼的犀利!
他想起當時去江家別墅,自己拿著地址打車過去,把車費給了出去,兜裏就隻剩二十。
堅持了半個月,最後終究彈盡糧絕,堅持不住。
哎,想起來就覺得心酸啊。
你說大家都是女媧娘娘捏出來的,咋差別能有這麼大哩。
趙然輕歎口氣,把夾著的肉片吃到嘴裏,心事重重的吃完晚飯,照例開了直播,準備打剛接的代打單子。
接到單的是國服李白代打,趙然喜歡練情侶檔,目前有六個國服英雄。
分別是李白,王昭君,劉備,孫尚香,露娜和孫悟空。
他是堅定的李白昭君黨,李白必須是昭君姐姐滴,所有想要拆他CP的都是□□,不服氣的就憋著,反正想打他也打不著,哼!
趙然開著直播,一律坐在沙發上刷微博,這是趙然剛給他安裝的軟件,裏麵好多有意思的段子,例如:
問,飛機在天上飛,為什麼撞不到星星。
回答,因為星星會閃。
一律看到,就覺得可有意思了,抱著平板偷偷的樂。
趙然在操作李白偷對方野豬的間隙,側頭看了他一眼:
……村裏剛通網的師叔,可真是既厲害又可愛,矛盾的結合體。
刷了會微博,他們的房門“篤篤篤”的被敲響,趙然的手抖了抖,趕緊刷了個大,讓李白能夠幸免遇難。
沒有步了昭君姐姐的後塵,被紅名們直接摁死。
瞅了瞅門口,拿求助的目光看著一律,“師、師叔。”
一律拎著平板,從沙發上站起來,徑直走過去打開了門。
樓道昏暗的燈光下,衣服破爛的小孩靠牆根裏站著,盡量往陰影裏麵縮去,參差不齊的牙齒進緊咬著嘴唇,神情怯懦的盯著他看,目光裏透著小心翼翼。
江魚掛在他背上,睜著血紅血紅的眼睛,黑黢黢的就快融到夜色裏,用嘶啞的聲音慫恿道,“叫哥哥,你趕快叫啊,叫哥哥他就會把你留下來啦!”
一律,“……”你進來,看我啪不啪死你個吃裏爬外的小東西!
他就說這段時間,江魚整天不著家,早出晚歸不知道在幹啥。
沒想到居然跑去跟江若玩,你說玩就玩唄,你咋還把人領回來了?!
江魚看著他的目光,覺得有些不妙,往江若背後縮了縮,小聲的催促道,“你趕緊叫人啊,不然他就會把你扔出去,你想晚上睡垃圾堆嘛?”
一律抿緊嘴唇,暗道,信不信我把你兩都扔進垃圾堆裏去!
尤其是你,江魚,再敢多說兩句,給你鎖死到垃圾桶上,讓你天天裝最新鮮的垃圾。
他冷冷的掃了眼江魚,目光落在江若身上。
小家夥身上的小西裝很眼熟,還是他在江家住的時候穿的那套。
如今破破爛爛的先不說,還沾滿了汙跡和泥土,散發著股惡臭味。
鞋子就剩半隻……左腳光著,右腳鞋子早就被磨破了,黑黢黢的腳趾露在外麵,沾著泥土和血液的混合物。
一律皺著眉,拿平板敲字放給他們聽,“怎麼回事?”
江若往牆角縮了縮,眼神畏懼的盯著他看,不太敢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