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石切丸已經生氣了。
石切劍箭神社的禦神刀看起來溫溫吞吞地,好像怎麼都不會生氣的樣子。
但實際上並不是這個樣子。
許多年前的事情,不少細節已經模糊了,可小狐丸在這方麵卻還記得清清楚楚。
最最開始的時候,他這個姐姐的脾氣簡直相當火爆,動起來一股雷厲風行的氣勢,每次手合的時候,他總想著自己如果不是付喪神而是人類的話,一對手腕早就被震斷了。
直到之後,石切丸被送進了神社。
那時小狐丸已經歸於稻荷明神身側,不過到底趕上了她的送行。
之後便是有一段時間沒能再見。他這邊忙著,那邊他那剛當上了禦神刀,對什麼事務都極為生疏的姐姐,更是有許多東西要學要忙。
等到小狐丸又找到了機會去看石切丸的時候,就發現他姐姐大變了模樣。
原本淩厲的眉眼柔和了下來,變成了一塊溫潤的玉。
蒙蒙細雨中,撐著傘站在鳥居下的石切丸著一身如今這般的淺綠色神官服,一頭順滑的棕色長發在肩頭披下,下半截又被攏到了身後,用檀紙仔細束好,淺笑著望過來。㊣ωWW.メ伍2⓪メS.С○м҈
曾經奔騰的流水,也在經過了百轉千回的峽口後,成了平靜廣闊的江麵。
當時站在石階上的小狐丸著實愣了許久,接下來幾步都有些同手同腳了。
他實在是過於吃驚,結果做了自己現在想來還會後悔的事情。
——他作死,氣了石切丸一下。
當即石切丸手邊的桌子就少了塊角,隨即小狐丸便迎來了熟悉的狂風暴雨。
痛苦之中又莫名安心。
他姐姐雖然在神社之中修身養性,甚至愈發習慣於禦神刀的身份,但是一旦觸碰到了她的那根“線”,惹得她生起氣來,就還是原來那樣子。
眼下奈落這以無辜人類的姓名作為砝碼,加以利用的手段,無疑重重踩上了石切丸的“線”。
發現村民們情況不對的時候,石切丸已經變了臉色,等奈落囉嗦完了之後,姣好的麵容整個都沉了下來。
“戈薇小姐,”石切丸禮貌地向戈薇借來了她的弓箭。
然後不聲不響地搭上了弓弦。
她不需要弓箭,直接用靈力凝成箭矢,接著以純淨靈力凝成的,帶著大太刀鋒芒的箭矢便離弦而出。
原本石切丸瞄準的是奈落捏著四魂之玉碎片的指尖,然而對方躲得太快。
“嘖。”
戈薇聽到後嚇了一跳,不可思議地看著麵露不虞的石切丸,不敢相信神官小姐竟然會有這樣的表現。
靈力凝成的箭矢落在地上,留下了一個小坑之後就消散了,但是被瞄準、威脅的奈落卻不能這樣將其忽略掉。
奈落沉著臉轉過頭,“你做好選擇了,神官?”
“選擇?”
石切丸重複了一遍。
短暫沉默之後,神官便相當凶地反問:“你這樣家夥給的選擇,我為何要做?”
她拔出本體就踏步上前。
小狐丸和笑麵青江見狀,連忙跟上。
禦神刀踏出一步,便是一道靈力震了開來,所做的事情就是她常常在嘴邊念著的禱詞——
祛除災禍,淨化汙穢。
屬於禦神刀的力量全然展開,
那些被操控著的村民一個個都緩緩停下了動作,甚至臉上顯出了幾分清明。
——千年的禦神刀啊,如何不能抵擋住這樣的力量。
奈落眼睜睜看著,手上不停使用四魂之玉的碎片,卻越來越感到力不從心。
他愕然道:“人類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程度的靈力儲備?!”
人類的身體有著天分的限製,靈力的儲備也都是有限的。所謂天才百年難遇,但眼下這個神官花費的靈力已經相當驚人,可她卻仍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好像那些靈力不過是江河裏的一瓢水罷了。
石切丸似乎是笑了一下。
“是啊,人類。”
她用看著死物的眼神看著你奈落。
“可惜。”
石切丸的眼睛微微合起。
再完全睜開時,鍛造於平安時代,出自名家三條的大太刀便鋒芒畢露。
此時她僅僅是站在那裏,身上的光芒便足以灼傷一團烏黑的奈落。
所謂灼傷,是真的灼傷。
奈落想要用著四魂之玉的力量動手,然而剛伸出了手,就感到一股刺骨的疼痛倏然間鑽進了掌心。
十指連心,就算是奈落這種存在,手上的傷也格外具有存在感。
他驚愕地收回手,瞪著眼睛看了看,發現自己伸出去想要攻擊的那隻手,一半手背都是潰爛的痕跡,又像是燒傷。這頓時將奈落埋藏在深處腐爛的沼澤中那段黏稠中又帶著點違和的光的記憶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