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一直放不下的人是他,做夢都是他,原來孟笙早就死了。
霍沉舟看著無名指上的牙印,那排牙印隨著時間也開始變淡了,他開始恐慌,會不會有天等他變老了,他連這個牙印也留不住?
他和孟笙已經離婚,沒有結婚證,沒有婚紗照,沒有所謂的婚禮,更沒有戒指,老人說,兩人結婚就是結緣,如果相守一輩子相愛一生,那麼兩人身上就會有一根紅線,等今生死了,下輩子還能在一起。
孟笙走的太年輕,一晃時間都過去七年了,她現在是不是已經輪回了,他們之間還有那條線嗎?
最殘忍的是,隨著時間,他記憶裏的孟笙也越來越模糊,如今看到墓碑上的黑白照片,他都覺得陌生起來。
他推開唐讓,慢慢移到墓碑前緊緊抱住那塊冰冷的石碑,這石碑都那麼冷,那被埋在地上的孟笙得多冷啊?她那麼怕小蟲子,下麵會不會有蟲子啃她?
霍沉舟喃喃道:“阿笙說,她不需要有多大的本事,隻要能養活她和奶奶就好,不愁吃穿,能吃飽,穿衣避寒,也不需要住多大的房子,能裝得下人就好……可最後,她卻裝在了這麼小的小盒子裏。”
網上發表了一個言論,據研究表明,人本身就不是一個長情的生物,人在戀愛的時候身體會分泌出很多愛情激素,其中會有能讓人意亂情迷,愉悅的苯基乙胺,這種激素會使你迫切的想要和對方在一起,而這樣濃度高峰在隻有六個月到四年,這就是戀愛的時間。
可事實真的如此,為什麼這都七年了他依舊放不下孟笙,至死不渝的愛情真的違背了天性嗎?
或許,不是他愛了孟笙那麼長的時間,而是在這麼長的時間裏,他一次又一次的愛上了孟笙,因此才放不下。
他不願意接受那些美好是一場幻境,如夢初醒,什麼都是一場夢,他仿佛白活了這七年。
霍沉舟看著左手腕上扭曲的傷疤,什麼身體中毒換血也是假的,是他自己割了自己的手腕,是他亂吃了致幻藥……但他寧願如幻境那樣,由孟笙給他下毒把他毒死,他的這條命死在她的手裏。
人這一輩子,果然是,該走的彎路,該摸的黑,該跳的河,該撞的南牆,該掉的陷阱,該吃的苦……真的一個都少不了。
霍沉舟能站起來了,夢裏麵他放開了孟笙,孟笙去開她的花店,落下一個完美的結局,可對現實的他來說,就是一個悲劇,他想要回到幻境也不是不行,可人不能渾渾噩噩做夢一輩子。
就像唐讓說的那樣,他該醒了……
霍沉舟哭的渾身都痛,墓碑上都沾上了他的淚水。
他靠著石碑坐著,看著眼前這些花。
花是誰送的?
唐讓說,孟笙死後不是把遺產捐了出去嗎?她還捐了她身體裏能用的器官,她的腎髒救活了一個年輕小夥,一雙眼睛也幫助了一個小姑娘重獲了光明,這些花都是她幫助過的那些人送來的,他們打聽了她的喜好,知道元宵節是她的生日所以一大早就把花送到了這裏,知道她對鬱金香過敏,所以從來不會送鬱金香。
孟笙的生日是元宵節,她的忌日在平安夜,這兩天,這些人都不會在家裏過節,大老遠的跑到這裏來送花。
霍沉舟一直在那兒坐著,從天明坐到天黑,又從天黑坐到天亮,看著眼前的花,花開花敗,身體靠著墓碑,雙手緊緊抱著,大晚上的墓園裏,一點都不讓人感到害怕,那些讓人所害怕的鬼,都是他相見又見不到的人。
二月份的天,海城的晚上很冷,霍沉舟不肯離開,唐讓隻能把車子裏的毯子拿出來蓋在他身上,然後在一旁安靜的等著他。
幸運的是他沒有再吐血,直到第二天十點,霍沉舟才晃悠悠的站起來。
他開始收集孟笙捐獻器官的資料,見了那個擁有她那雙眼角膜的小姑娘,身體裏有她一顆腎的年輕男人,小姑娘今年十四歲了,那雙眼睛幹淨明亮,他伸手觸碰了一下。
“好好活著,一定要替她,看完這個世界。”
那雙幹澀的雙眼頓時又濕潤了,孟笙雖然離開了,但她的雙眼還能看到這世間萬物,那顆腎也很健康,心髒被捐獻出去做成了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