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定時分,新月攀上牆角豎起的枯枝,月光映得琉璃瓦分外光潔,紅宮牆上散落著斑駁的樹影,偌大的皇宮陷入一片靜謐之中。
就在這夜深人靜的悠遠祥和中,太和殿裏突然傳出一聲小獸的嗚咽,緊接著又是重物落地的聲音,霹靂啪啦,驚飛了枝頭棲息的倦鳥。
寢殿裏燭火昏暗,一個身著靛青色寬袖廣身錦袍,外罩一層月白鮫人紗的俊美男子執折扇而立,象牙製成的扇骨,入手溫熱細膩,更襯得那男人手指纖長白皙。
他正被一雙冰藍色的眸子緊緊盯著,那是一匹蒼狼,雖隻是個幼崽,可仍然凶芒畢露。
蒼狼幼崽尖厲的爪子鉤著地毯,渾身的毛發炸起,嘴裏發出咕嚕聲,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後腿一蹬如閃電般撲向對麵的男人。
宋漣眉心微動,一展折扇,羊脂白玉做的扇墜叮當響,夾著內勁隨手揮出一扇,瞬間便將那凶神惡煞的狼崽子擊飛出去。
蒼狼嗚咽一聲,頓時倒地不起,冰藍色的眸子暗淡無光,喘息聲此起彼伏,顯然被傷得不輕。
宋漣嘖嘖兩聲,嘴角微微上揚,緩步靠近蒼狼,見那小崽兒怒火中燒,頓時通體舒暢。
就在宋漣伸手想要將那狼崽揪起來時,那虛弱的狼崽突然暴起,狠狠咬住了他了的腕子,宋漣一掌劈下,狼崽靈巧地躲過,電光石火之間躍上房梁,蓄力猛然向上跳,嘩啦一聲破瓦而出,瞬間消失在夜色深處。
宋漣看著自己鮮血淋漓的手掌,倒吸一口涼氣,大意了,竟叫他跑了。
影衛聞聲趕來,見如此不妙景象,立刻屈膝跪地叫了一聲:“國禦大人!”
宋漣細長的丹鳳眼眯起,冷冷道:“全力搜捕,若是遇到,不必生擒,就地正法。”看他能躲到哪兒去。
宋漣仗著帝王年幼,手握啟朝大權十餘載,如今啟帝已經成年,按朝律該親政了,前日子眾臣聯名上奏要宋漣還政給小皇帝,他十餘年苦心經營怎能說讓就讓?
啟朝的每一代帝王都是蒼狼一族的首領,每到成年之際便會變回本體,吸收上一代蒼狼首領的力量為自己所用,此時正是他們最虛弱的時候,所以宋漣才想趁此機會除掉小皇帝,再扶持一位幼帝繼續掌權。
隻是如今叫那狼崽子跑了,明日那幫大臣們見皇帝不知所蹤還不知道要怎麼鬧呢,宋漣捏捏自己的眉心,真是煩!
初春三月的上京,漸漸回暖,此時剛下過一場小雨,路麵濕滑。
一個穿著藕粉色襦裙的少女麵帶泣淚,捏著帕子行色匆匆,蘇妙有走到水榭旁的那條石子小路時被人攔住了腳步。
“五姐姐這般著急是去何處啊?”一個著朱紅色軟煙羅春衫的嬌俏女子出聲詢問,身邊還圍著四五個同齡的官家小姐。
蘇妙有咬著唇瓣縮了縮脖子,似乎有點畏懼,低眉順眼,欠身行禮道:“六妹妹安,各位姐姐們好。”
“芳懿妹妹怕還不知道吧,前些日子蘇妙有那老鴇娘親病死在了怡翠樓裏,今日出殯,作為閨女,生前未盡孝道,如今哪兒還能不趕過去呢?”
周圍的貴女小姐一聽這話,都掩唇譏笑起來,對著身形單薄的妙有一陣審視挑剔。
蘇妙有頓時麵色赤紅,羞憤至極,這些人總是拿她的出身奚落嘲笑她,哪怕她做了整整六年的跟班,也還是無法得到她們半分善意。
這蘇妙有是個奇人,雖身為柏西侯府的五小姐,可卻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因為她有個生在妓館裏的老鴇娘親。
當年侯爺同那青樓女子一夜風流,不料那風塵女子竟懷上了。
蘇妙有在青樓裏長到十歲才被侯爺認下,領回了侯府,寄養在嫡母膝下,至於她的娘親,柏西侯府是什麼地方,勳貴高門,怎會納一介青樓女子做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