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氏和長陽公主年齡相仿,從小到大,但凡見過長陽公主的,無一不誇長陽公主是仙人之姿、有傾國之貌,她不相信,覺得這些人都是溜須拍馬,討先帝歡心。
第一次進宮參加宴會,她特意打聽了長陽公主會穿月白的衣裳,便叫人做了同樣形製、同樣顏色的長裙,甚至連頭飾、耳環,都挑選了長陽公主最喜歡的白玉質地,精心梳妝打扮,誓要豔壓長陽公主。
進宮之前,安國公夫人因她的打扮大發雷霆,而她的父親,安國公,卻隻淡淡說了句:“讓她穿吧,不見過本人,不知雲泥之別。”
她憋著一股子氣,走進了禦花園。
果真是雲泥之別。
天家氣度,她再怎麼神采飛揚也比不上長陽半分。
別家的坤澤都特意選了不一樣的衣衫,總算還能說一句各有千秋,偏偏她就是想和長陽一爭高下——
簡直是被長陽壓得體無完膚。
長陽比她長得好、身份比她尊貴,眾星拱月,被稱作是大慶珍寶。
即便是到了十九才成親,但整個大慶卻沒有一人敢對長陽冷嘲熱諷,與她全然不同。
憑什麼呢?
憑什麼長陽生來就比她要好呢?
陸氏恨。
恨得無以言表。
薑氏已經死了,她對薑氏的恨日趨減少。
可長陽還活著。
陸氏一想到能看長陽的笑話,臉上幾乎忍不住就要露出個笑來。
她也想讓長陽感受一下,感受一下她當年在禦花園裏,受盡了其他坤澤或驚疑或嘲弄的目光,感受一下她的父親,親口對她說:“雲泥之別”時她的不甘、憤怒,感受一下她受到的那些鄙夷、那些諷刺……
說吧。
陸氏心想,你現在為葉明玉說得話越多,一會兒就越會下不來台。
有趣,有趣極了。
“公主殿下莫急,”皇後歎了口氣,沉聲道:“本宮並不想興師動眾,實在是因為……此事過於離譜,為了宗親和皇室的臉麵,本宮這才不得不請宗人府開衙,問罪葉明玉。”
長陽公主冷冷地看著她:“皇後娘娘不必賣關子了,究竟是什麼罪,直言就是。”
陸氏看了一眼長陽公主,又看向了周圍的宗親:“按禮,提審宗親,該是由德高望重的宗室出麵才行……可如今是秦王妃,算是內院諸事,本宮今日越殂代皰,還望諸位莫怪。”
內堂安靜得很。
陸氏抬眼,看向了葉明玉:“葉明玉,雲州巡撫葉清和和淑仁郡主次子,雲州人,是也不是?”
葉明玉朗聲道:“是。”
陸氏又問:“奉旨入都,以乾元之身迎娶了大慶明珠,安樂郡主,是也不是?”
葉明玉答:“是。”
陸氏笑道:“葉大人曾說,自己並不知道自己是個坤澤,是也不是?”
葉明玉不避不讓:“是。”
陸氏輕笑了一聲:“這就奇怪了……帶人證吧。”
很快被推來了一個穿著麻布衣服的男人,因為內堂內室都坐著坤澤,便被推在了隔著一層竹簾的外堂。
“名字、籍貫,為何而來?”陸氏隔著竹簾,淡淡問道:“可認識秦王妃?”
那男人趴在地上,瑟瑟發抖道:“小人姓牛,行七,旁人都稱呼小人為牛七,小人是雲州柳城人,曾經在巡撫葉大人府上供職,做得是馬夫活計……小人認識秦王妃……在二十一年前,秦王妃出生在雲州葉府,當時葉府上下都得了三兩賞銀,因為葉夫人一直想要一個坤澤,故而比大少爺出生時多賞了一兩。”
葉知玉就站在一邊,他繞到簾子後,看了一眼那個男人的臉:“陛下明鑒,此人並不曾在府上任職,臣下從未見過此人。”
皇後笑道:“葉府上下這麼多仆役,又是二十餘年前的舊人,葉大人不曾見到,也實屬正常。”
葉知玉看向了陸氏:“娘娘的意思是,葉家人認不出這人是不是葉府雜役,娘娘卻能一眼認出,他是二十年前的葉家家仆?”
皇後挑了挑眉毛:“陛下在此,誰敢冒著大不敬的名頭,欺君罔上呢?”
葉知玉一拂衣袖:“陛下明鑒,此人絕非葉家家仆!臣下,也不敢欺君罔上。”
皇後又笑了聲,對著那男人道:“你說你是葉家家仆,可有什麼證據?”
那男人抖了抖,小聲道:“小人、小人已經離開葉府十餘年了,實在沒有留下什麼舊物!”
葉知玉冷哼道:“笑話!”
徐雲瑞也嘲弄似得開口道:“怎麼?皇後娘娘原是想要重談舊事,又把王妃的身份拿來做文章……可笑,本王以前是個坤澤,突地成了乾元,娘娘怎麼不治本王的欺君大罪?要殺本王的頭!誅本王的九族呢!”
葉明玉叫他嚇得半死,連忙又去拽他衣袖。m.X520xs.Com
座上的宗親都麵色不虞,若是要誅徐雲瑞的九族,在場的諸位,一個也逃不掉。
皇後笑道:“秦王莫急,您且記住了,葉明玉說,他不知道自己是個坤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