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椎來的信？”徐雲瑞從葉明玉手上接過了一隻小巧的竹筒，這竹筒做工精巧，外麵裹了一層輕薄的油紙，連油紙上的封條都刷了桐油，以防雨水滲透，竹筒雖然小了些，卻也夠裝下一卷薄紙：“關椎給我寫信？他和我能有什麼好說的？”
葉明玉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麼事，並沒有打開看……但看密封十分仔細，想來是什麼要緊的事情。”
徐雲瑞三下五除二就撕開了竹筒外包裹著油紙，從竹筒裏倒出來了那一匝小小的信箋來。
信箋上隻有寥寥數字，他掃了兩眼，便看完了全部的內容。
葉明玉沒有湊過去看，隻是站在一旁，望著徐雲瑞：“關大人說了什麼？”
徐雲瑞輕笑了一聲：“魯山山腰、陸家豢養私兵、四千八百人。”
葉明玉睜大了眼睛：“陸家私兵？”
陸家養了一支私兵的事情，徐雲瑞先前沒有和葉明玉提過，倒不是防備葉明玉什麼，隻是這件事情已經落在了皇帝手上，和他也沒有什麼關係，說出來了反而叫葉明玉擔心。
可如今……
關椎此舉，倒是出乎了徐雲瑞的意料。
從先前糧食漲價的情況來看，關椎未必想要和安國公府作對，他本人沒什麼本事，身後也無甚背景，隻能艱難地在夾縫中求一線生機。
這樣的人，怎麼突然就給了他這麼大的一個消息呢？
而且……
還是越過了他的父皇，直接交到了他的手裏。
葉明玉顰眉：“這關椎怎麼這樣做事……若是被陛下知道了，王爺與他都落不到好。”
徐雲瑞頗為嫌棄地輕哼了一聲：“他們這些巡撫，大多都是祖上蔭庇，這才當了一方大員，像是嶽父這樣有真才實學的才是少見呢……這關椎能力不行，又急功近利，著急想賣給我一個好，倒也不奇怪……嘖……煩人。”
皇帝對於徐雲瑞雖然疼寵，徐雲瑞自己卻知道，這疼寵也是有盡頭的，皇帝不介意把江山交到徐雲瑞手裏，和皇帝不介意徐雲瑞把自己從龍椅上踹下去，這是有本質上的區別的，沒有哪個皇帝會喜歡皇子比自己的消息更加靈通。
要不怎麼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呢？
“王爺打算如何去做？”葉明玉抬頭看向了徐雲瑞：“茲事體大，我們壓住了也不是好事。”
徐雲瑞搖了搖頭：“父皇先前已經有所覺察，早就派人去查證了……就算我們不把這件事情告知父皇，按照父皇手下那些人的能耐……估計查出來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
皇帝手下有一支由乾元組成的暗衛營，被人稱為“天樞”，徐雲瑞手上的永昌和幽露，也都是天樞出來的人。m.X520xs.Com
之前那些糧食報價，十之八九也是天樞的傳回來的消息。
葉明玉點了點頭：“隻怕陛下若是知道了……我們早已收到消息，會覺得不快。”
徐雲瑞最擔心的，其實也正是此處。
“若不是我知道那關椎就這麼點本事，”徐雲瑞沒好氣地說道：“我還當他是安國公府特意找來給我添麻煩的呢！”
徐雲瑞是真的不想要這條消息。
皇帝已經著手調查了，有沒有他徐雲瑞真的沒什麼太大的差別，畢竟豢養私兵，在爭奪皇儲這種“小事”之前，更重要的罪名是意圖反叛、謀逆犯上，皇帝怎麼會容許陸家做這樣的事情？徐雲瑞根本就什麼都不用做，穩坐釣魚台就可以了。
如今這關椎，偏偏就要徐雲瑞在裏麵插一腳！
其心可誅！
徐雲瑞在心裏把關椎翻來覆去地罵了幾十遍。
“我還是進宮見一次父皇。”徐雲瑞反複權衡利弊，終於還是歎了口氣：“從我的嘴裏聽到，從比從別人嘴裏聽到要好一點。”
葉明玉小聲道：“一切小心……如今關椎的消息我們也不知是真是假……王爺謹慎行事。”
徐雲瑞苦笑了一聲：“若是假的，那倒是好了。”
禦書房的燈還沒熄。
當皇帝實在是非常辛苦，臣子還能偶爾偷個懶，皇帝就算是晚起一天，言官們的上疏就能堆滿整個書桌。
徐雲瑞有的時候也挺理解皇帝記不清自己有那麼多老婆孩子的，畢竟皇帝天還不亮就要起床，上朝、批折子、和大臣們吃飯喝茶、和自己的兒子們鬥智鬥勇、和一群無所事事的宗親勳貴們虛空搏鬥，等到後宮的燈都熄了，他才能在一群記不清臉的老婆裏，挑一個去睡覺。
因此有一段時間，皇帝幾乎每天晚上都睡在德妃宮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