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公的壽宴自然是黃了。
出了這麼一檔子事，誰還有心思坐下來吃飯呢？
陸佳行是真的昏厥了過去，莊華公主……又或許是浙陽郡君，被安國公府的人“客氣地”“請出”了府門，陸佳行的夫人鍾氏，不得不收拾這留下的一堆爛攤子，倒是安國公陸正則本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
至於徐雲瑞和葉明玉，還沒回到秦王府，就被宮裏來的人請去了皇宮中。
徐雲瑞直接被帶去禦書房了，葉明玉如今算是內眷，可未央宮的門還關著，隻好與其他幾位誥命夫人一起，坐在太後的永寧宮裏吃茶。
“我的天呐。”薑律看著葉明玉，搖頭晃腦道：“真是沒想到……這下好了……安國公府怕是要顏麵掃地了。”
葉明玉抿了一口茶水，小聲道：“且看陛下如何說吧……”
這裏頭的事情太多，不光隻是幾十年前的一樁八卦這麼簡單——
浙陽郡君是否死而複生？浙陽郡君的死與安國公府是否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陸天琪是不是陸佳行的嫡子？
前兩個就不說了，就是最後這一項，看上去隻是陸家陰私，卻也關乎到了安國公爵位傳承的事情。
大慶對於繼承製度是非常嚴苛的，即便在賞賜時說“三代平襲”，這裏的三代，也一定是三代嫡子，且在有嫡長子的情況下，一定是由嫡長子繼承。
若是嫡長子早夭或是的確身體抱恙，不適合繼承的，可由嫡次子順延。
這裏的嫡子，定然是原配之子，若是填房，則要再危險一點。
若填房都不是，隻是庶子，那危險性就更高。
比庶子更危險的，就是爵位繼承人無子，從族中過繼了一個來……
這個危險指的不是別的，是承爵的危險。
任何一個爵位的擁有者，隻要他有一個能說會動的嫡長子，無論乾元中庸，隻要不是坤澤，他的爵位就會被傳承下去；可若是沒有嫡子，這爵位給或者不給，都要看皇帝的意思。
開國時曾有過忠勇侯，隻傳了兩代，第二代忠勇侯寵妾滅妻，發妻早逝、嫡子夭亡，他扶持了妾室上位，直到死，皇帝都沒有允許他的庶子繼承爵位。
忠勇侯府自此不再。
但也有得皇帝歡心的，就比如現在的英國公，原本的英國公一係早就死絕了，皇帝為了徐雲瑞能有個母族支持，愣是從周家族地選人來承爵……
因此，有沒有嫡長子，意味著爵位能不能傳承，都要看皇帝的臉色。
這也是為什麼，在徐永旭、徐雲瑞和徐永明三人之中，雖然都是嫡子，徐永明有著安國公府的支持，徐雲瑞又深得皇帝心意，可身份地位最高的，仍然是徐永旭。
因為隻有徐永旭，才是皇帝發妻薑氏所生下的嫡長子。
而以安國公府與皇帝的關係來說，陸正則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其中兩個都是坤澤，隻有陸佳行一個乾元，他倒是嫡長子，可他若無嗣，安國公的爵位，十之八九也就斷在這兒了。
葉明玉暗忖，這浙陽郡君爆發的時機也太不好了，陸正則還活著，事情就還有變數，若此時的陸正則已經死了，安國公的爵位，十之八九就能收回來了……
比起前朝的事情，內命婦們最關心的，還是浙陽郡君那句“皇後命不久矣”。
肅親王妃是一位長相有些刻薄的女性坤澤，她拿著帕子掩了掩嘴角，小聲道：“也不知皇後娘娘如何了……未央宮的宮門一直關著……前幾次內命婦請安，皇後娘娘也說自己在禮佛，不許我們進去呢……”
另一位宗室夫人也歎了口氣：“是啊，我是真的很擔心皇後娘娘的身體……先前娘娘一直不露麵也就罷了……楚王殿下……”
她說到一半，意識到自己有些逾矩了，連忙咽下了之後的話。
葉明玉知道她想說什麼，若是別的事情也就算了，楚王徐永明下獄，這麼大的事情，皇後娘娘都沒有露麵，可見情況是真的已經非常糟糕了……
都城眾人，也是在此之後，才開始懷疑皇後的身體是否有恙的。
到底是在太後宮中，能在此處坐著的都已是都城有頭有臉的宗室夫人，但敢開口說話的仍是少數。
過了一小會兒，太後才被兩個老嬤嬤攙著，慢吞吞地從內室裏出來了：“安國公府的事情，哀家已經聽說了。”
堂下諸人便紛紛起身，向著太後行禮：“太後娘娘。”
太後隨手揮了揮：“都坐下吧……唉……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葉明玉用餘光看了看太後——
太後的身體也不如他與徐雲瑞剛剛成親時那樣硬朗了，聽說一天十二個時辰，有近十個時辰昏昏欲睡，也許是因為精神不濟，食欲也不太好，禦膳廚房絞盡腦汁想菜色，太後仍是一天比一天消瘦，原本一個富態的老人家，如今看上去竟是有些羸弱了。